毒雾散得慢，像一层脏水挂在树梢上。龙弋趴在岩石凹槽里，手指捏着一块烧焦的芯片残片，边缘发黑，还带着点余温。
他刚从博士的外骨骼装甲缝里抠出这东西。那会儿藤蔓还在抖，血狼的人被吞了三个，剩下一个滚进泥里就没再动。战场安静得反常，连风都停了。
龙弋没急着走。他知道这种安静撑不了多久。
他把芯片插进战术手表接口，屏幕闪了一下，跳出一行字：“正在破解……37%”。
进度条慢慢爬。他盯着数字跳动，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远处机械声断了又起，像是车子陷在坑里打火。
61%的时候，手表突然卡住。
就在这时，地上那个本该死透的博士，手猛地抬了起来。
五根手指像铁钩子一样扣住龙弋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活人。
龙弋一惊，本能就要抽刀，可低头一看，博士的眼睛睁开了。眼白全是血丝，瞳孔缩成针尖，嘴里往外冒泡，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
“你……不该碰它。”
龙弋没动，也没挣脱。他知道这人快不行了，现在说的每一句，可能都是真的。
“什么东西不该碰？”他问。
博士嘴角抽了抽，喉咙里咯咯响，“数据……不是给你看的。”
“那你留着干嘛？等它陪你下葬？”
博士居然笑了，笑得胸口一阵颤，血从鼻孔流出来，“我已经……死了三次了。第一次是车祸，第二次是癌症，第三次……是变成这副鬼样子。”
“我不是人了。”博士喘着说，“我是实验体01号。他们把我拆了，装上零件，灌进药水，让我活得比机器还久。可我……还不是终点。”
“谁不是终点？”
博士的眼珠转向祭坛方向，声音压低，“23号……比我更完美。”
龙弋心里一沉。还没来得及追问，手表突然“啪”地炸出一串火花。屏幕裂开，黑了下去，芯片直接烧毁。
博士的手也松了，整个人往后倒，肩膀砸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闷响。
但他还没断气。
他抬起一根手指，指向西北方向的矿脉入口，“他在等……信号。只要水晶重启……他就会醒来。”
“他是谁？”
博士没回答，嘴一张一合，像鱼离了水。三秒后，脖子一歪，彻底不动了。
龙弋坐在原地没动。手腕上还留着刚才被抓过的印子，火辣辣的疼。
他低头看手表，外壳烫手，内层电路板全毁了。芯片烧得只剩一小块黑渣，粘在接口上。
他用刀尖轻轻刮下来，塞进防水袋里。
这时候，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滴”。
像是某种设备重启的声音。
他抬头，发现博士外骨骼胸口的位置，有个小灯原本是灭的，现在居然开始一闪一闪，蓝光很弱，但规律得很。
龙弋立刻趴低身子，屏住呼吸。
他记得这灯。之前在祭坛对战时，改造人身上也有类似的指示灯。亮了就代表系统激活。
可这具身体明明已经断气了，怎么还会响应？
他又看向博士的脸。眼皮闭着，可太阳穴附近有细微的跳动，像是皮下有什么东西在转。
不是心跳，更像是马达。
龙弋慢慢抽出军刀，贴着地面挪过去。他不信一个人能死两次还能说话，更不信死人身上能跑程序。
他靠近博士头部，在耳后摸到一道接缝。指甲一抠，掀开一小块皮肤——下面不是肉，是银灰色的合金壳，上面刻着编号：Ex-01。
人造颅骨。
龙弋冷笑。难怪打成这样都不死，原来早就不是血肉之躯了。
他正想继续查，那颗蓝灯突然加快闪烁。
紧接着，博士的嘴唇动了。
没有声音，但口型很清楚：
“找到你了。”
龙弋一刀劈下，直接砍断颈侧连接线。蓝光闪了几下，熄了。
他退回到岩缝，靠墙坐下，脑子里全是那句话。
23号实验体。
比博士更完美。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更强？更聪明？还是……更像人类？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芯片残片，知道这点东西解不开谜题，但至少说明一件事——博士背后还有人，或者说，还有东西在等着出场。
而且那东西，很可能已经醒了。
他抬头看天。紫雾还没完全散，阳光照不进来，四周灰蒙蒙的。远处机械声越来越近，估计是血狼调来了新队伍。
他不能在这里久留。
可就在他准备起身时，手表残骸又“滴”了一声。
他以为是错觉，低头一看，屏幕仍是黑的，但背面接口处，有一道细小的电流在跳动，像是从芯片残渣里渗出来的信号。
几秒后，一段文字缓缓浮现，断断续续拼出来：
【实验日志片段_权限解锁】
【项目代号：涅盘】
【目标：创造超越人类极限的容器】
【当前进度：22例失败，23号进入最终唤醒阶段】
【备注：23号具备自主意识与情感模拟能力，危险等级SS】
字还没显示完，整块表“砰”地炸开，碎片溅了一地。
龙弋愣住。
情感模拟能力？
他忽然想起蒋雨萌昏迷时手指发光的样子，想起她和植物之间的奇怪联系，想起那朵花似乎看了她一眼……
如果23号也有类似能力呢？
不是控制动物，而是控制人。
不是靠武力，而是靠让人信任、依赖、甚至愿意为他去死。
那才是最可怕的武器。
他握紧军刀，指节发白。
这时，西北方向的矿脉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轰鸣。
不是爆炸，也不是地震。
像是一台机器，缓缓启动。
岩壁上的碎石开始往下掉，灰尘扬起。龙弋伏低身体，盯着那片黑暗的洞口。
他知道，那里有人在等。
不是血狼。
是另一个“博士”。
但比博士更完整，更冷静，更……像人。
他摸了摸腰间的最后一支浓缩水晶液，没打。现在用不上。
他需要情报，而不是力量。
他慢慢往后退，缩进岩缝最深处，眼睛始终没离开矿脉方向。
外面风起了，吹得枯藤哗哗响。
一根断藤扫过他的脸，他抬手拨开。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那截被砍断的博士颈部连接线上，有微弱的红光一闪而过。
像是在发送信号。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那具尸体。
头还在，但胸甲裂开的地方，有根细线正缓缓缩回体内。
不是电线，是光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