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小菜停下脚步，示意身后的手下留在花海边缘，
自己则踏着柔软的花瓣，一步步走向中心。
越靠近那片凹陷，空气中的气息就越熟悉。
不是花香，不是草木气，而是一种近乎虚无的宁静，像极了当年湖水的味道。
他站在凹陷的中心，脚下的泥土带着一丝湿润。
月光直直地洒下来，照亮了他的脸。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像潮水般漫过四肢百骸。
他想起第一次觉醒穿越能力的那个夜晚，天崩地裂；
想起为了争夺资源，和三少在月球背面打得天昏地暗；
想起为了稳固天下，昔友国土划入版图，看着昔日好友转身离去时的背影……
如果……如果当年没有那场变故，没有那所谓的“能力”呢？
他会不会还在涂山？
到了秋收，就跟着村民们跳社戏，唱着跑调的歌谣，
晚上躺在苦情树下，数着天上的星星，想着将来娶个什么样的狐狸姑娘……
那样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帝皇的权柄，没有万里江山，却有触手可及的温暖，
有不会离散的伙伴，有不必用鲜血和牺牲换来的安稳。
狐小菜缓缓蹲下身，指尖拂过脚下的泥土。
这里曾是湖水，映过他年少时无忧无虑的脸；
后来湖水干涸，长出了花海，像在替那段时光盖上一层温柔的被子。
他走到不远处一块半埋在土里的大石头旁，拍了拍上面的青苔，坐了下来。
这块石头，他记得。
当年他就是坐在这里，听雅雅说涂山之外的世界有多危险，
说她将来一定要成为最强的红线仙，保护所有想爱的人；
也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三少，那个臭屁的家伙，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不屑，几分好奇……
那时的风，和今晚的一样轻。那时的月光，和今晚的一样亮。
可那时的人，早已散落天涯。
雅雅在月球守护着移民区，三少长眠于圈外的月球，
连当年慈爱的红红，也成了涂山说一不二的领袖，见面时多了几分客气，少了几分亲昵。
狐小菜坐在石头上，闭上眼睛。
往事像电影般在脑海中流转，从家乡里的嬉闹，到战场上的厮杀；
从第一次握住权柄的惶恐，到如今坐拥天下的疲惫……
他曾以为，强大就是能征服一切，能守护一切。
月光穿过花海，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辉。
狐小菜的呼吸渐渐平稳，周身仿佛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与天地间的灵气交融在一起。
他没有运功，静静冥想，只是静静地坐着，
像一块融入夜色的石头，像一朵在花海中舒展的花。
远处的近卫们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他们能感觉到，陛下身上的气息变了不再有那种君临天下的压迫感，也没有了深藏的疲惫，
只剩下一种近乎圆满的平静，像经历了四季轮回的古树，根扎在土里，叶向着天，从容，安宁。
世界帝皇，狐小菜陛下睡着了。
…………
意识回笼时，狐小菜以为自己还在花海的石头上。
可鼻尖萦绕的不是花香，而是一种混合着机油与食物的陌生气味。
耳边没有枫叶的沙沙声，取而代之的是密集的鸣笛与嘈杂的人声。
他睁开眼，猛地坐起身——身下不是冰凉的石头，而是一片虚空。
他正悬浮在半空中。
低头望去，脚下是纵横交错的街道，五颜六色的汽车排着长队，尾气在阳光下氤氲成模糊的雾霭。
这些车子造型笨拙，车尾拖着黑色的烟，显然是靠燃油驱动的“老古董”。
更奇怪的是天上，几艘印着巨大广告的飞艇缓缓飘过，
帆布上“生发水”“跌打酒”的字样格外醒目，与他记忆中流线型的空天航母简直是两个时代的产物。
“这是……哪里？”
狐小菜试着动了动手指，身体竟像没有重量般向前飘去。
他穿过一栋挂着“某某百货”招牌的楼房，玻璃幕墙对他毫无阻碍，
里面穿着时髦的人们正对着货架上的商品指指点点，没人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形态有些异样，四肢轮廓模糊，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磁场流动，却碰不到任何实体。
“磁场幽灵？”狐小菜皱眉。
“磁场幽灵”
这种状态他听师父说过，通常是磁场强者死后，残魂未散时的形态。
可他分明记得自己只是在石头上睡着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调动磁场力量探查，街角的变压器发出嗡嗡的低鸣，红绿灯的电流规律地跳动，
甚至连行人手机里微弱的信号，都在他脑海中化作清晰的轨迹。
更让他惊讶的是，在这片磁场的洪流中，他捕捉到了许多熟悉的波动，那是妖的气息。
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走进咖啡馆，她转身时，
狐小菜清晰地看到她脖颈后一闪而过的狐尾虚影；
一个蹬着三轮车的老头在路口等待，体内的土系妖力与脚下的大地隐隐共鸣；
甚至连百货店里那个抱着玩具熊的小女孩，
磁场中都带着一丝毛茸茸的、属于犬科妖兽的温驯。
人与妖混居在一起，像呼吸一样自然。
这不是他的世界。
在他的天国，妖族虽已融入社会，却大多聚居在划定的自治区，
像这样毫无隔阂地出现在市井之中，绝无可能。
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的“文明程度”实在太奇怪了，既有手机电脑这种超越他们科技的造物，
又保留着燃油汽车这种落后的交通工具，仿佛是个被硬生生拼凑起来的时代。
狐小菜飘到一栋图书馆的楼顶，闭上眼睛，将磁场感知提到极致。
无数信息像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报纸上的新闻标题、广告牌上的文字、路人手机里的短信、甚至是图书馆电脑里储存的电子文档……
他看到了日期——距离他“睡着”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五百多年。
却没有任何关于“天国”的记载。
历史课本里提到的“古代”，只有零散的王朝更迭，
没有月球之战，没有圈外探索，更没有“狐小菜”这个名字。
南国、西西域、涂山……这些地名倒是存在，
却只是普通的独立国度，从未有过“省长”“元帅”之类的官员。
“平行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