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医院VIp楼层的独立会客室里,空气凝滞得如同胶质。艾米蜷缩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像一只被雨水打透、惊魂未定的雀鸟,先前崩溃的泪水已经干涸,留下红肿的眼眶和一片死寂的绝望。王芳站在窗前,背对着她,望着楼下花园里步履匆匆的医护人员和病患家属,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玻璃隔绝,只剩下室内令人窒息的安静。
“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周鼎元和张明远之间的事,一字不落地说清楚。”王芳没有回头,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这是你唯一能将功补过的机会,也是为了念轩。”
艾米浑身一颤,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她深吸了几口气,似乎在积蓄勇气,声音干涩而沙哑地开始了叙述:
“是……是三年前,在一个私人酒会上认识的周先生……他,他很有魅力,也很霸道……我一时糊涂……”艾米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堪的羞愧,“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很害怕,想偷偷处理掉,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张明远知道了……”
她回忆起张明远找上她时的情景,那个男人脸上不再是平日里的温文尔雅,而是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冰冷刺骨的笑容。
“他手里有……有我和周先生在一起的照片……他说,如果我不听他的,他不仅会把事情捅给张明辉和张家,让我身败名裂,还会‘提醒’周先生,说我试图用孩子威胁他……”艾米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说周先生最恨被人威胁,到时候,我和孩子都活不成……”
在张明远软硬兼施的操控下,艾米成了他埋在程家的一颗钉子。她按照指示,适时地出现在程述身边,制造暧昧,离间他与王芳的关系;她将听到的、看到的关于芳华集团、关于程述和王芳的动向,悄悄传递给张明远。
“他……他让我一定要保住孩子,说这是‘重要的筹码’……”艾米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后知后觉的恐惧,“我现在才明白,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帮张家留住这个孙子,他从一开始,就是想用这个孩子,把周先生也拉下水,绑在他的船上!”
王芳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冰冷的探照灯,审视着艾米:“周鼎元知道念轩是他的儿子吗?”
艾米猛烈地摇头,脸上血色尽失:“不知道!张明远不让说!他说时机未到……他只让周先生知道,他在芳华内部有重要的‘内应’,能帮他达成目的。周先生给张明远提供资金,还有……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人脉和资源,帮他扫清障碍。张明远则承诺,事成之后,芳华集团可以由周先生‘入股’,帮他……帮他清洗那些来历不明的钱……”
“清洗资产……”王芳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之前的种种疑团——张明远为何能如此精准地发起攻击,为何能调动远超他个人能力的舆论和商业资源,为何行事如此狠绝且不计后果——此刻都有了答案。
敌人不再是单打独斗、怀着私怨的张明远,而是张明远与周鼎元的联盟!一个谋求复仇和上位,一个意图利用芳华这颗棋子,进行非法的资本运作和资产清洗。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而是裹挟着黑色资本的、意图将她和程述连同整个芳华集团吞噬殆尽的生死存亡之战!
“他们具体计划是什么?下一步要做什么?”王芳逼近一步,语气急促而严厉。
“我……我不知道全部……”艾米慌乱地躲避着她的目光,“张明远很谨慎,他只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但我偷听到他打电话,好像……好像要在下一次股东大会上,彻底否定您的领导权,然后推动一项重大的海外并购,那个并购项目,好像就跟周先生洗钱有关……”
王芳的大脑飞速运转。海外并购……结合沈墨在意大利遭遇的“抄袭”风波,以及程述身陷的桃色陷阱……这一切不再是孤立的事件,而是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商业打击、人格抹黑、法律陷阱环环相扣,目的就是要让他们疲于奔命,最终从内部瓦解芳华的控制权,为其所用!
桌上的手机再次震动,是老K发来的最新信息:
【已确认,鼎渊资本多个资金管道最终指向周鼎元控制的离岸实体。周与境外多个灰色组织有染,涉及艺术品洗钱、地下钱庄。危险等级:极高。建议极端谨慎。】
王芳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恐惧与炽热的愤怒在她胸中交织、冲撞。她原本以为面对的是悬崖,现在才发现,悬崖之下,是更深不可测的、布满利齿的黑暗深渊。
她睁开眼,眸中所有情绪已被压制成坚冰。她看向瑟瑟发抖的艾米,语气不容置疑:“你和念轩,从现在起,接受我的安排。没有我的允许,不能接触任何外人,包括张明远和周鼎元的人。”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启动‘堡垒’计划最高级别。目标:周鼎元,及其关联所有实体与个人。我需要知道他们的一切,尤其是,他们最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