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夜色的掩护,沈清辞如同真正的幽灵,沿着错综复杂的胡同疾行,将所有可能追踪的痕迹甩在身后。她从原路返回,凭借对力量的精准控制和远超常人的敏捷,再次悄无声息地翻入招待所客房。迅速清理掉所有伪装的痕迹,将那颗“糖果”信物和老头塞来的纸条谨慎存入空间最深处,她躺回床上,扯动机关停止模拟呼吸,整个过程冷静得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窗外夜色浓重,万籁俱寂。但她知道,平静之下暗流已愈发湍急。巡逻队的出现绝非偶然,是黑市据点本身就被监控,还是她的行踪早已暴露?陆战北那张冷峻的面孔在她脑海中浮现,带着洞悉一切的压力。
不能再被动等待。她必须尽快弄清陆战北的底牌,以及他对自己这种“异常”的容忍底线究竟在哪里。
天刚蒙蒙亮,她便起身,仔细整理好床铺,拿起那本《实用中医学概论》靠在床头,做出清晨醒来看书的样子,眉宇间刻意残留着一丝倦意。
七点整,小梅姐来敲门。沈清辞扮演着借宿一夜后略显羞涩和感激的少女,与小梅一家礼貌道别,背上那个看似普通的小包,走出了招待所大门。
然而,刚踏出门口,她的脚步便是一顿。不远处,那辆熟悉的吉普车静静停着,车旁倚着的高大身影,不是陆战北又是谁?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肩章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指间夹着的香烟升起袅袅青烟,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仿佛已等待多时。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却迅速泛起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像是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声音都带上了点结巴:“陆……陆大哥?你、你怎么在这儿?”
陆战北掐灭了烟蒂,迈步走来,军靴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沉稳的声响。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细致地扫过,掠过她那略显苍白(刻意维持)的脸色和眼底淡淡的青黑(熬夜与精神消耗所致),语气平淡无波:“顺路。听说你住这儿,送你回去。”
“顺路”二字,在此刻显得如此刻意。沈清辞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子,试图展现弱势:“不……不用麻烦陆大哥了,我自己能回去……”
“上车。”陆战北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余地,直接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沈清辞像是被他的气势慑住,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顺从地坐了进去。
车子发动,平稳地驶入清晨的街道。车内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沈清辞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的审视,如同实质般缠绕着她。他一定掌握了什么。
她必须主动出击,扰乱他的判断。
“陆大哥……”她怯生生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和残留的后怕,“我……我昨晚没睡好……好像又做噩梦了,梦到有人追我……吓醒了好几次……”她将自己可能流露出的疲惫与精神不济,归咎于“噩梦缠身”。
陆战北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眼角的余光掠过她微蹙的眉心和带着倦意的侧脸,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梦由心生。以后晚上尽量待在安全的地方。”
他没有追问噩梦细节,这让沈清辞心下稍安,但那无形的压力网却收得更紧了。
就在车子即将驶入军区大院范围时,陆战北忽然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向要害:
“昨晚东城不太平,黑芝麻胡同那边,巡逻队端了个窝点,抓了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他顿了顿,目光看似专注前方,实则全副心神都笼罩在身旁的少女身上,“那种地方龙蛇混杂,不太安全。”
沈清辞的呼吸瞬间窒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地点,甚至点明了“端了窝点”!这不是巧合,这是赤裸裸的警告!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但她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制住了身体的瞬间僵硬。脸上迅速褪去血色,她猛地转过头,一双杏眼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真实的(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出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端……端了窝点?抓人了?为……为什么?他们犯了什么事?”
她的反应,完全是一个不谙世事、骤然听闻“危险事件”的少女该有的震惊与恐惧,带着好奇,却找不到丝毫与自身关联的心虚。
陆战北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定格了两秒,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他看到她煞白的脸,微微哆嗦的嘴唇,以及那双因惊恐而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眸。
“有些人,碰了不该碰的线。”他收回目光,语气淡漠,却字字千钧,“记住,有些地方,有些人,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好奇心,有时候会要命。”
这话,已是近乎直白的敲打。
沈清辞像是被他的话和语气彻底吓住了,肩膀缩起,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哭腔:“我……我知道了……我不敢的……我以后晚上再也不出门了……”她将“胆小”、“听话”的人设演绎到极致,身体甚至微微发抖。
车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低鸣。但这寂静之下,是两人之间无声的、惊心动魄的交锋。
车子最终在沈家楼下停稳。
沈清辞低声道谢,伸手去推车门,指尖因方才真实的紧张而一片冰凉。
就在她一只脚即将踏出车外的瞬间,陆战北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抗拒的穿透力:
“沈清辞。”
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
沈清辞动作僵住,回过头,带着全然的茫然与一丝被惊吓后的怯意望向他。
陆战北的目光如同最幽深的寒潭,牢牢锁住她,仿佛要将她的一切伪装都吸入那无尽的黑暗中。他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击在她的耳膜上:
“记住我的话。”他缓缓说道,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暗流,像是严厉的警告,又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回护?“无论你想做什么,或者,自认为发现了什么,”他刻意停顿,加重了语气,“保全自己,是第一要务。这潭水下的东西,不是你一个人能搅动的。”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她,重新目视前方,发动了引擎。
沈清辞站在原地,看着吉普车利落地掉头离去,清晨的阳光洒满车身,却驱不散她周身弥漫的寒意。他的话,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上她的心脏。
他知道了。
他清楚地知道昨晚去黑市的人是她。
他没有揭穿,没有抓捕,反而用一种近乎“纵容”的方式给出了警告。
这比任何直接的惩罚都更让她感到不安与警惕!陆战北,他究竟意欲何为?他布下的,是怎样一盘棋?而她,在这棋局中,是他看中的棋子,还是……别的什么?
她用力攥紧微微颤抖的指尖,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
无论如何,黑市这条线,必须立刻沉寂。陆战北的掌控力远超她的预估。
但这次交锋,也并非全无价值。她至少确认了陆战北对她“异常”的知情,以及那微妙难言的态度。这其中的分寸,需要她以后更加谨慎地去拿捏。
回到家中,面对母亲苏婉柔关切的询问,她依旧是那套“噩梦惊扰、未曾安眠”的说辞,完美地掩饰了夜间的惊心动魄。
坐在书桌前,摊开那本陆战北赠与的医书,她的目光却并未聚焦。
“浑水……”
“保全自己……”
他的话在耳边回响。
这潭水确实深不见底。
但既然已身在其中,她便没了退路。
眼下,她需要极致的谨慎,也需要……更快的蜕变。
下一次,她绝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几乎被人看穿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