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山那句话问得又沉又缓，像一块石头砸进原本还算轻松的饭桌气氛里。
“柱子，你这韭菜……到底哪来的？”
筷子停住了，咀嚼声消失了。林虎看看爹，又看看弟弟，一脸茫然地舔了舔嘴角的油花。林周氏则紧张地攥紧了衣角，眼神在丈夫和小儿子之间来回逡巡，嘴唇动了动，想帮小儿子说句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林凡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该来的总会来。
他知道，刚才那盘韭菜炒蛋的效果太过惊人，尤其是对父亲这种体内有旧伤、对能量感应更敏锐的低阶武者来说，根本瞒不住。再扯什么“墙角地好”的鬼话，怕是连大哥都不会信了。
他放下碗，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父亲那双锐利如鹰、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脑子里飞速旋转，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过了一遍又一遍。
不能全说真话，系统的事打死也不能说。但也不能全说假话，得半真半假，才能取信于人。
“爹，”林凡开口，声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迟疑和一点点后怕，“我……我也不知道咋回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就上次……从山上摔下来那回，晕过去的时候，感觉脑子里像是有啥东西炸开了，疼得要命……又好像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影子和声音往里钻……”
他描述着穿越时那种灵魂撕裂般的痛苦，这倒不全是假的，表情自然就带上了几分心有余悸。
林大山目光闪烁了一下，没有打断他。林周氏则听得一脸心疼，显然想起了儿子刚摔傻那几天的惨状。
“等再醒过来，”林凡继续道，语气渐渐变得不确定，“脑子是清醒了，不像以前那样老是浑浑噩噩的。但……但好像就多了些……我也说不清是啥，就是一些……摆弄土地、伺候庄稼的模糊法子？好像有人在我耳边念叨该怎么看土，怎么选种，怎么伺候苗……”
他挠了挠头，露出一副“我也不知道为啥会这样”的困惑表情：“我就觉着吧，闲着也是闲着，后院那地空着也是空着，就……就试着按脑子里那些模糊念头弄了弄。翻地、下种、浇水……我也没想着真能成，就是瞎折腾。”
说到这里，他语气变得兴奋起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那种发现新大陆的雀跃：“谁成想！那种子它真就冒芽了！还长得特别快！我自己也吓一跳！刚才炒菜的时候，我也是瞎弄，就怕糟蹋了东西……”
他的目光转向那盘只剩一点油渍和碎渣的盘子，脸上适时的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没想到……没想到味道还真不错哈？爹，娘，大哥，你们觉得呢？”
一番话，七分假，三分真。
真的是他确实“多了些摆弄庄稼的法子”（现代农学知识），真的是他“瞎折腾”（用系统反馈能量）然后成功了。
假的是这一切的来源，被完美地推给了那场谁也说不清楚的“意外”。摔跤撞坏脑子，反而因祸得福开了窍，这种例子在乡野传说里并不少见，虽然玄乎，但总比一个傻子突然变成种地神仙更容易让人接受。
饭桌上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林虎最先反应过来，用力点头，瓮声瓮气地道：“好吃！柱子，你种的韭菜，太好吃了！比娘种的好吃多了！”他这话完全是发自真心，没半点心眼。
林周氏没好气地瞪了大儿子一眼，但脸上的紧张神色却缓和了不少。她看看小儿子，又看看丈夫，迟疑道：“他爹……难不成……柱子这是因祸得福，开了窍了？听说邻村以前有个娃，发烧烧了三天，醒来就会编一手好筐……”
林大山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林凡，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在权衡，在判断。
小儿子的变化是实打实的。人不傻了，眼神清亮，说话有条理了。这韭菜也是实打实的，味道绝佳，甚至对他隐隐作痛的旧伤都有一丝微弱的舒缓效果——这绝非凡品！
如果真如他所说，是摔出来的“本事”……那这本事，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点。这已经不是种地了，这简直是点石成金！
但他看着儿子那双虽然带着点忐忑，却清澈见底、没有丝毫闪躲的眼睛，又找不出任何破绽。一个十六岁的半大孩子，能编出如此天衣无缝的谎言？他不信。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嗯。”他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单音节，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他不再追问韭菜的具体来源，转而问道：“你那块地，有多大？”
林凡心里一松，知道第一关算是过了，连忙道：“不大，就墙角那一点点，之前堆烂柴火那块。”
林大山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既然你能折腾出点名堂，那块地……就归你弄了。想种啥，跟你娘要种子。只是有一条——”
他语气陡然严肃起来：“不准耽误正事！家里的活计，该干的还得干！不准再到处乱跑，尤其是后山，再摔一次，神仙也救不了你！听见没？”
“听见了！爹！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家里的活！绝不乱跑！”林凡立刻保证，心里乐开了花。
合法了！种田权拿到了！
虽然只是一块犄角旮旯的破地，但这是一个伟大的开始！这意味着他可以在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名正言顺地使用系统了！
“行了，吃饭。”林大山挥挥手，重新拿起窝头，结束了这次审问。
饭桌上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林虎凑近林凡，憨笑着小声问：“柱子，明天还能炒韭菜吃不？” 林周氏则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念叨：“真是怪事年年有……回头得去土地庙烧炷香谢谢神仙保佑……对了柱子，那种韭菜的法子，能用在咱家灵田里不？”
林凡只能含糊地应付着，心里却飞到了九霄云外。
后院墙角那块地，还是太小了！种点韭菜自己吃还行，要想靠这个发家致富，提升修为，简直是杯水车薪。
而且，韭菜只是最普通的蔬菜。蕴含的灵气终究有限。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窗外，仿佛能穿透夜幕，看到村子外围那一片片在月光下氤氲着微弱灵气的稻田。
那些，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基础——灵田里生长的灵谷！
他碗里那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就是由最劣等的灵谷熬成的。
林凡低头，看着碗底那几颗干瘪的、蕴含着微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的米粒。
一个更加大胆、更加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
“后院太小了……得搞点真正的灵种来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