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冲信号断断续续，如同垂死者的心跳，牵动着“深蓝号”指挥室内每一根紧绷的神经。
林辰站在那里，仿佛一座凝固的冰山，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的焦灼泄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他能“听”到——通过那简陋的脉冲信号——里面正在发生一场怎样凶险的搏杀。
短促的爆发代表高速格挡与反击，长时间的静默可能意味着对峙或潜行，剧烈的波动则无疑是重击与受创！
“埃德加，报告位置！”林辰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冷硬如铁。
“已突破外层防御！遭遇自动炮台阻击，清理中！三十秒内抵达核心对接区！”埃德加的声音混杂着能量武器开火的爆鸣和金属被撕裂的尖啸。
三十秒！对于里面的近身搏杀，足以定生死数次！
林辰的拳头无声攥紧。他死死盯着那片被信号屏蔽笼罩的区域，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烧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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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中转站内部，昏暗、杂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某种电路烧焦的刺鼻气味。应急灯的光线忽明忽灭，在扭曲的金属管道和废弃集装箱上投下摇曳的鬼影。
白夜背靠着一个冰冷的反应堆外壳，剧烈地喘息着。
他的左侧肩胛处传来钻心的剧痛，那是被对方能量匕首擦过的结果，防护服被撕裂，皮肉翻卷，鲜血正不断渗出，将深色的便服染得更深。
额角也添了一道新伤，鲜血沿着鬓角滑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划出刺目的红痕。
在他面前不远处，躺着两具穿着黑色作战服、佩戴着无标识面具的尸体，喉咙或心脏位置都有着精准而致命的伤口。
但最危险的敌人，还站在他对面。
那是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同样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灰色眼眸。
他手中握着一把特制的、带有高频振动粒子的格斗刺，刺尖正滴落着属于白夜的血。他的动作迅捷如风，力量奇大，战斗风格狠辣高效，远超之前那两个杂兵。
这才是“清理者”真正的精锐，负责“扫尾”的专业人士。
“不愧是‘幽灵’。”男人的声音透过面具处理器，带着冰冷的电子杂音，“可惜，到此为止了。”
白夜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惧意，只有一片冰冷的燃烧的火焰。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了自己血液的铁锈味。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也让他的头脑异常清醒。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仇未报，真相未明，他更不能……以这种毫无价值的方式，死在这个阴暗的角落。
那个还在外面“看”着的家伙，会怎么想？会失望于他这把“刀”不够锋利吗？
荒谬的念头一闪而逝。
男人已经再次发动攻击！格斗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他的咽喉！
白夜瞳孔收缩，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仰倒，同时右脚如同毒蝎摆尾，猛地踢向对方持械的手腕！这是帝国暗卫搏杀术中的险招，以伤换命！
“砰！”
格斗刺被踢得偏开，擦着白夜的脖颈划过，带起一溜血珠。而白夜的脚踝也被对方另一只手狠狠抓住！
“抓到你了！”男人灰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狞笑，用力就要将白夜抡起砸向旁边的金属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对接区厚重的合金闸门被外部巨大的力量整个炸开！灼热的气浪和金属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而入！
埃德加率领的联邦特种部队，如同神兵天降，能量枪口喷吐着致命的光束，瞬间覆盖了场内！
那高瘦男人反应极快，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就已松开白夜，如同鬼魅般向阴影处急退，同时甩出几枚烟雾弹和微型爆雷！
“掩护！抓住他！”埃德加的怒吼在爆炸声中响起。
烟雾弥漫，能见度骤降。
能量光束在烟雾中交错，发出咻咻的破空声。
白夜趁机一个翻滚，躲到一处坚固的掩体后，捂住肩胛处不断流血的伤口，剧烈地咳嗽着。他的视线因为失血和烟雾有些模糊。
混乱中，他听到一声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似乎是那个高瘦男人中了枪。但紧接着，是一连串更激烈的交火和奔跑声，向着中转站深处而去。
“目标向核心控制室方向逃窜！追！”埃德加的声音迅速远去。
外面的战斗似乎暂时告一段落，但追捕仍在继续。
白夜靠在掩体上，缓缓滑坐在地。失血带来的寒冷感开始蔓延。他扯下一边衣袖，试图笨拙地包扎肩上的伤口，但一只手很难用力。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穿透了尚未散尽的烟雾和零星的交火声。
白夜警惕地抬头，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戒备。
烟雾被一股无形的气劲排开，一个挺拔的、穿着墨蓝色统帅常服的身影，踏着满地的狼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是林辰。
他亲自来了！
在局势尚未完全控制的情况下，离开了安全的“深蓝号”，踏入了这片刚刚经历血战的险地！
林辰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蜷缩在掩体后、浑身浴血、脸色苍白如纸的白夜。他那双惯常深邃平静的黑眸中，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涌了一下，如同冰封的湖面下骤然裂开的缝隙。
他几步跨到白夜面前，蹲下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伤到哪里？”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紧绷。他的视线迅速扫过白夜，重点落在那个还在渗血的肩胛伤口和额角的划痕上。
白夜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未曾掩饰的……或许是关切，或许是评估，或许是别的什么。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嘲讽或者撇清关系的话，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带着痛楚的抽气，和一句低不可闻的：“死不了……”
林辰没有理会他逞强的话，眉头紧锁，一把撕开他临时包扎的、已被血浸透的布条。
看到那狰狞的伤口，他的眼神更沉了几分。他迅速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紧急医疗包中取出高效止血凝胶和生物绷带，动作熟练而精准地开始处理伤口。
他的手指带着军人的力度，却又在触及皮肤时，透出一种异样的小心。冰凉的凝胶覆盖在火辣辣的伤口上，带来一阵刺痛，随即是舒缓的凉意。
白夜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看着近在咫尺的林辰。这个男人低着头，专注地为他处理伤口，黑色的发丝垂落额前，侧脸线条在昏暗摇曳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却又莫名地……让人安心。
一种荒谬的、脱离现实的感觉笼罩了白夜。他们是盟友，是互相利用的共犯，是随时可能拔枪相向的敌人。
可此刻，在这个充满死亡与硝烟的地方，这个人却在亲手为他包扎。
“你……不该来这里。”白夜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林辰没有抬头，手下动作不停，声音平淡：“我的‘重要资产’，不能有任何闪失。”
白夜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伤口，引发一阵咳嗽。
林辰包扎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看他。两人的目光在弥漫的硝烟中再次相遇。这一次，白夜没有躲闪，林辰也没有立刻移开。
那短暂的、没有任何伪装与算计的对视里，有什么东西无声地流淌着，是刚刚经历生死的余悸，是难以言喻的复杂信任，还是……别的什么更深沉、更危险的东西？
“他……说了什么？”林辰率先打破了沉默，指的是那个逃跑的高瘦男人。
白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与锐利，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他确认了我的身份‘幽灵’。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并且……在找我。”
他顿了顿，回忆着交手时对方偶尔泄露的只言片语，“他们似乎……很忌惮我可能掌握的‘某些东西’，不仅仅是关于‘清理者’的常规情报。”
林辰的眸色更深了。“什么东西？”
白夜摇了摇头，额角的血又渗出来一些：“他没说。但他提到了一个词……‘星耀之种’。”
星耀之种？
林辰的眉头紧紧蹙起。
这个词，他从未在任何官方或非官方的情报中见过。它代表着什么？一个武器？一个秘密？还是……一个人？
就在这时，埃德加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一丝沮丧：“统帅，目标利用内部密道逃脱了！我们找到了密道入口，但被他从内部引爆封死！正在尝试掘进！”
还是让他跑了。
林辰的脸色阴沉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平静。“清理现场，收集所有可能的情报载体，尤其是对方的通讯设备和尸体解剖报告。”
“是！”
林辰低下头，看着因为失血和疲惫而显得有些脆弱的白夜。
他伸出手，不是触碰伤口，而是轻轻拂开他沾着血迹和灰尘的浅金色发丝，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能走吗？”他问，声音依旧平稳，却少了几分平时的冷硬。
白夜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眸中光影变幻。最终，他借着林辰伸过来的手臂，支撑着站了起来。伤口因为动作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
林辰的手臂稳健地扶住了他，几乎承担了他大部分的重量。
“走吧，”林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回去。”
他半扶半抱着白夜，一步步向外走去。
穿过弥漫的硝烟，踏过敌人的尸体，走向闸门外透进来的、代表着生路的光亮。
联邦士兵们看到统帅亲自搀扶着受伤的白夜博士出来，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但无人敢多问，只是默默地让开道路，投以敬畏的目光。
白夜靠在林辰身上，能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坚实力量和胸膛下平稳的心跳。
这感觉陌生而……令人恍惚。
他一生颠沛，独自在仇恨的深渊中行走，从未想过，会在这样一个时刻，以这样一种方式，与他的“敌人”如此靠近。
他抬起头，看着林辰线条冷硬的下颌，看着舷窗外逐渐清晰的、前来接应的“深蓝号”的轮廓。
答案，似乎染着鲜血，被暂时埋藏。
但某些东西，却在血与火之中，悄然改变了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