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那团记忆光球推向他，“夫君，你看看。”
空妄抬手间，流光便涌入他的眉心。我静静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的脸一点点沉了下来，眉心紧锁。
“上任魔尊.....他竟藏在那里......”他缓缓睁开眼，看向我的目光复杂无比，“夫人，此事有些棘手。”
“说，在哪里？”我并不在意他口中的“棘手”，只是平静地追问。
空妄的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他沉默了良久，久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缓缓开口。
“他……他藏身于……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
我闻言，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笑了起来。
“更好了，”我轻松地说道，“我让人弄他。”
我的反应显然超出了空妄的预料，他罕见地加重了语气，眉心蹙得更紧了：“无间地狱……..那是连我都不愿轻易踏足之地。那里业力为王，法则混乱，佛法甚至会被反噬。夫人要如何让人去对付他？”
“那里，自然有我认识的人。”我轻描淡写地回答。
空妄顿住了，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仿佛在重新认识我一般。“夫人的人脉……”他停顿了一下，掩不住那份探究，“倒是比我想象中更广。只是，此人......”
他欲言又止，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怎么了？”我问。
“玄刹能在无间地狱藏身，想必已获其中势力认可。夫人所托之人，可靠么？”
我看着他满脸的忧心忡忡，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担心我，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却不知道，那所谓的禁地，于我而言，不过是另一处故人居所。
我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淡淡地反问道：“你们佛门中的阿鼻道，你不认识？”
“阿鼻道.....”
空妄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紧缩，最终化为全然的震惊。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名号，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艰涩:
“传闻中堕入无间地狱，却未被业火吞噬，反而修得一身诡异功法的....阿鼻道尊?”
“是啊。”我肯定了他的猜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脸上难得一见的惊诧。
“夫人怎会与他相识……”他终于开口，看向我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深切的探究。他停顿了片刻，才又低声问道：“他……..可信?”
我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故意逗他：“要他来见吗？”
“……不必。”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话说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若夫人信得过他，那便依夫人所言。”
他又垂眸思忖了片刻：“若有变数….我会亲自出手。”话音落下，他又顿了顿，语气中满是关心，“夫人，你……...莫要冒险。”
我心中一暖，原来他是在担心我。我轻笑一声，安抚他道：“他现在也不是什么坏人啊！不然他怎么能成佛呢？他是那里的掌管者啊。”
“成佛……..”空妄咀嚼着这两个字，神情变得有些微妙，似是想到了什么，“在无间地狱成佛，阿鼻道尊……倒是个奇人。既如此，那便等夫人的消息了。”
见他不再执拗，我满意地点点头，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口中念出唯有故人能懂的法诀。
话音未落，周遭的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梵音轻响，却又夹杂着说不出的诡异与阴冷。我们面前的空间开始扭曲，一道浑身散发着黯淡佛光的身影，自虚无中缓缓凝聚成形。
那是个同样剃着光头的僧人，身披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面容枯槁，神情悲苦，乍一看与寻常苦行僧无异。可他周身萦绕的佛光，却并非纯净的金色，而是带着一丝丝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地狱的业火浸染过一般，让人望之心悸。
“这便是阿鼻道尊么……”空妄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已然进入了戒备状态。
“好久不见，可还好？”我率先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那僧人一见我，枯槁的脸上立刻堆满了恭敬，甚至夹杂着一丝源于灵魂深处的畏惧。他双手合十，深深一揖：“魔尊大人，许久不见。”他的目光在我身上短暂停留，当余光扫到我身旁的空妄时，瞳孔骤然一缩像是看透魔胎。还能有那纯正的佛门气息所震慑。
“这位是…….”他迟疑地问道。
“我的夫君。”我言简意赅地介绍，我懒得理会阿鼻道尊脸上那副见了鬼似的表情，直接切入正题，“你可知上任魔尊玄刹在你那里?”
阿鼻道尊闻言浑身一震，连忙收敛心神：“确有此人，不过……不知魔尊要如何处置他？”
“若我要你杀了他，你可有这个能力？”我淡淡问道，目光却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这…...”阿鼻道尊的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玄刹在地狱中经营多年，实力不弱，我…….”
看来是没这个本事了。我心中了然，也不再为难他：“那你可有法子，让我和夫君过去？”
“这……”他踌躇了片刻，才艰难地开口，“倒是有一法，只是……需得二位承受些痛苦。”
“没有痛苦的法子呢？”我挑了挑眉，我可舍不得我的佛子受苦。
阿鼻道尊闻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除非…….有能抵御无间地狱业火之物。”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意有所指。
空妄也看向我，读出几分好奇。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阿鼻道尊所说的法子…....具体是?”
“我知道我身上有，你说是何物。”我打断了空妄的问话。
“需得二位进入我的阿鼻莲台。”随着他的话语，一朵巨大的漆黑莲花在他头顶缓缓浮现。那莲台通体如墨，莲瓣边缘却燃烧着暗红色的火焰，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诡异气息。他继续解释道：“由我施法带二位进入无间地狱。只是这过程......”
“一次性说完。”我道。
“这过程中二位会受到业火灼烧和无数恶鬼啃噬……..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反应。
“什么业火？”我问。
“乃是无间地狱中，由众生恶业所化之火。”阿鼻道尊周身那黑色的佛光都黯淡了些许，“哪怕是仙佛，被业火触及，也要脱一层皮。”
看向我的眼底带着几分探究与更深的忌惮：“此火……名为‘无间业火。不知魔尊……”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心念一动，轻喝一声：“现！”
刹那间，以我为中心，无数种颜色的火焰凭空燃起！赤色的红莲业火、幽蓝的九幽冥火、纯白的净世琉璃火、漆黑的寂灭虚无火…….世间万种业火，此刻尽数臣服于我的脚下，它们交织、盘旋，形成一道绚烂而恐怖的火焰风暴，散发出的恐怖热量让周遭的空间都开始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阿鼻道尊已经吓得浑身抖如筛糠，连那诡异的佛光都几乎要熄灭了。
而我身旁的空妄，他眼眸中，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夫人竟能掌控世间业火…….”他低声呢喃！
我挥手散去火焰，只留下一层薄薄的净世白莲之火护住周身，看向已经快要昏厥的阿鼻道尊：“能去吗？如果我自身带业火，带夫君应该不会有什么痛苦吧？”
“理、理论上….可行。”阿鼻道尊结结巴巴地回答，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但无间地狱诡异非常，还请魔尊小心。何时.……..出发？”
我转头看向空妄，将决定权交给他：“夫君，你说呢？”
他忽然想到什么，语气微沉：“不过……”
“说，老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我有些好笑地催促他。
“带上此宝。”空妄手中金红光芒一闪，一颗圆润剔透的佛珠出现在他掌心。那佛珠不知是何材质，通体温润，散发着温和却又无比强大的力量波动，仿佛能安抚世间一切躁动与邪祟。
“关键时刻，或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他将佛珠递给我。
我感受着佛珠上传来的、独属于他的纯净佛力，心中一暖，毫不犹豫地收下：“好，那就现在出发。”
“请二位入莲台。”阿鼻道尊催动头顶的黑色莲台。那莲台飞速旋转着降下，释放出强大的吸力，台面上暗红色的业火熊熊跳动，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还望魔尊以自身业火护住这位….尊者。”阿鼻道尊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好。”我应了一声，率先拉着空妄的手，踏上了那诡异的莲台。
“有劳夫人了。”空妄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踏入莲台的瞬间，无数凄厉的鬼哭狼嚎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尖锐地要刺穿我们的耳膜。然而，这些声音刚一靠近，就被我周身升腾的白色业火隔绝在外，化为无声的虚影。
阿鼻莲台猛地一沉，开始向着无尽的黑暗急速下坠。四周的景象变得昏暗而扭曲，无数业火与恶鬼的虚影如同狂风暴雨般冲击着莲台，却始终无法突破我布下的那层薄薄的白色火焰屏障。
“夫人，感觉如何？”
“无事，你呢？”我侧头看他。
“我亦无妨。”他答道，目光却忽然一凛，望向了我们下坠的前方，“阿鼻道尊，似有异样……”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前方的黑暗中，赫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色漩涡。那漩涡疯狂旋转着，散发出恐怖的吸力，仿佛要将整个无间地狱都吞噬进去，我们的莲台正被那股力量拉扯着，摇摇欲坠。
我抬手对着那漩涡遥遥一握。
一股无形而伟大的力量瞬间扩散开来，迅速恢复了正常，重新变回了平稳的黑暗虚空。
“这是……夫人的能力，果然不凡。”
“继续走！”我道。
“多、多谢魔尊…...”阿鼻道尊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刚刚漩涡消失的地方，连忙操控莲台继续前进，“前面…….便是无间地狱的核心，玄刹就藏在那里。”
“带我们去！”我开口。
阿鼻莲台仿佛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向着那片核心区域疾驰而去。周围的业火愈发浓烈，颜色也从暗红逐渐变为纯粹的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不知过了多久，下坠的速度终于缓缓慢了下来。
片刻后，莲台彻底停稳。前方，是一座巨大得望不到边际的黑色宫殿，它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被一圈圈漆黑的业火环绕着，死寂得没有一丝声息，却透着一股令人心胆俱裂的不祥气息。
就在这时，空妄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夫人，玄刹…….应该就在那宫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