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迅速靠近，手里还牵着几条壮硕的杜宾犬，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这个深夜从海里爬出来的不速之客。
沈梨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这霍家的安保也太变态了！
她瘫在沙滩上，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昂贵的礼服破烂不堪，沾满了沙子和海草，看起来狼狈得像个小水鬼。
一个像是队长模样的人走上前，用手电筒仔细照了照她的脸。
沈梨被强光刺得眯起了眼，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
就在那一刻，保安队长的脸色骤然变了，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仿佛大白天见了鬼一样。他猛地后退一步，声音都变了调：
“沈……沈小姐？！不可能！你……你不是已经……”
沈梨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是认出了这张和“已故”白月光一模一样的脸。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冰冷和颤抖，努力挤出一个虚弱却又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符合她“白月光”人设的表情，气若游丝地开口，声音带着落水后的沙哑：
“我……我是沈梨。我……没死。告诉你们霍总……就说，我回来了。”
说完，她眼睛一闭，头一歪，非常及时地“晕”了过去。
体力是真的耗尽，但晕倒的时机却是精心设计。
现场一片死寂，只剩下海浪声和杜宾犬不安的呜咽声。保安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恐和荒谬。
最终，那个队长颤抖着手按响了通讯器，声音依旧发飘：
“报、报告！海滩发现……发现一名入侵者……不，是一位小姐……她、她长得和那位已经去世的沈家大小姐一模一样！她说她叫沈梨……要求见、见霍总！”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保安队长以为信号断了。
终于，一个冰冷、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的男声传了过来，简洁地下了命令：
“带她上来。”
【滴！宿主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低体温症风险降低。奖励积分：100点。当前总积分：170点。】系统的提示音在沈梨脑海里响起。
她依旧“昏迷”着，但能感觉到自己被抬了起来，移动着。身下的触感从冰冷潮湿的沙子变成了柔软干燥的毯子，然后是室内温暖的空气包裹住她，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脚步声很杂乱，压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传来。
“真的……是沈小姐？”
“见鬼了……明明都说……”
“别废话了，霍总让带上去！”
“这……怎么处理？叫医生吗？”
“等霍总指示吧……”
沈梨心里嘀咕：算你们还有点职业道德，没把我这个“死人”直接扔回海里。
她被放在了一张柔软的长沙发椅上。周围的人似乎退开了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梨维持着“昏迷”的姿势，心里开始跟系统唠嗑：“Sb，扫描一下，现在什么情况？霍霆舟来了没？”
【环境扫描：豪华客厅，温度适宜。三名安保人员位于五米外，心率偏高，情绪紧张。目标人物霍霆舟已进入本楼层，正在接近，预计十秒后抵达门口。】
沈梨立刻进入状态，调整呼吸，让自己看起来虚弱又无害。
“哒、哒、哒……”
清晰而沉稳的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不紧不慢，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跳节拍上。门口的安保人员似乎瞬间绷紧了身体，呼吸都放轻了。
一个冰冷低沉，带着明显嘲讽意味的嗓音打破了寂静，人还未到，声音先至：
“听说，我那位坟头草都该长出来的死对头，从海里爬出来点名要见我？”
沈梨眼皮下的眼珠微微一动。好家伙，这开场白，够刻薄。
脚步声在她附近停下。一股淡淡的、冷冽的雪松混合着烟草的气息侵入她的感知范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她能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毫不客气地审视着，仿佛在鉴定一件不可思议的、甚至是赝品的物品。
“呵。”一声轻嗤，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和荒谬感，“做得倒挺逼真。这又是顾霆琛还是陆衍搞出来的新把戏？找个赝品来恶心我？”
沈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才赝品，你全家都赝品！
她知道不能再“晕”下去了，不然这家伙可能真会把她当垃圾处理掉。
她浓密的睫毛颤抖了几下，像是挣扎了许久，才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然后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极高挑修长的身形，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衬得肩宽腰窄。往上看，是一张极其英俊却冷硬的脸。五官深邃，线条利落，下颌绷紧，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淬了寒冰的深潭，此刻正居高临下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讥诮看着她。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霍霆舟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诧异，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被更深的冷嘲覆盖。
沈梨率先开口，声音虚弱沙哑，却带着一种故作的、符合她“白月光”人设的镇定，甚至还努力挤出了一丝久别重逢的……客套？
“霍……霍霆舟？”她轻轻咳了一声，“好久……不见。看来，我没找错地方。”
霍霆舟眉峰微挑，对她的反应似乎有点意外，但讽刺的意味更浓了：“好久不见？沈梨，如果我没记错，我们上次‘见’面，应该是在你的追悼会上。照片挺大的，笑得也挺假。”
旁边的保安们倒吸一口凉气，头垂得更低了。
沈梨：“……”嘴真毒啊兄弟。
她维持着表情，尽量忽略他的毒舌，自顾自地继续说，语气带着点落难后的无奈和理所当然：“我……没死成。意外被人从海里救起来了，失忆了一段时间，刚恢复一点记忆。好不容易才找回来……”
这是她路上编好的说辞，失忆是万能的挡箭牌。
霍霆舟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怀疑的冷笑：“失忆？这套路倒是清新脱俗，比直接装鬼更有创意一点。”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冷冽的气息更具压迫感，“那你告诉我，‘失忆’的沈大小姐，千辛万苦‘找’回来，第一件事不是回沈家，不是去找你那几位忠实的‘守护骑士’，而是深更半夜像个水鬼一样爬到我霍家的私人海滩上来？怎么，是觉得我比他们更好说话？还是你的‘记忆’出了偏差，忘了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尖锐又直接，眼神像刀子一样，试图剥开她的伪装。
沈梨心里疯狂吐槽：关系？死对头关系呗！要不是那四个货的好感度是坑爹的锁定状态，谁乐意来找你这个开局-50的！
她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嫌弃？
没错，就是嫌弃，符合死对头重逢的设定。
“沈家……我现在不方便回去。至于顾霆琛他们……”她顿了顿，语气里故意带上一丝微妙的不耐烦，“听说他们最近很忙，忙着……找替身？玩什么替身游戏？我没兴趣去凑那个热闹，更不想被当成什么幻觉或者精神病。”
她抬眼直视霍霆舟，眼神努力显得真诚，虽然心里虚得一匹：“想来想去，整个圈子里，大概只有你霍霆舟，看到我活着回来，只会觉得麻烦和碍眼，不至于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和幻想。所以，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暂时谈谈？”
霍霆舟盯着她看了足足有十秒钟，突然笑了。不是开心的笑，而是那种冰冷的、带着十足玩味和讽刺的笑。
“谈谈？”他慢条斯理地重复，直起身，从西装口袋掏出烟盒，磕出一支细长的香烟叼在嘴里，旁边立刻有保镖上前一步想点火，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拿着打火机，却没点，只是用烟轻轻敲着指尖，目光重新落回沈梨身上。
“沈梨，就算你真的是那个讨厌的女人——虽然我对此深表怀疑——你觉得我凭什么要收留你？凭我们过去斗得你死我活的情分？还是凭你现在这副……落水狗一样的尊容？”
他说话真是句句往人心窝子上戳。
沈梨暗暗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这是-50好感度的正常反应。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镇定，甚至带上了一点她作为“白月光”本该有的高傲和谈判筹码：“就凭我知道，霍总你最近很想拿下城东那块地。而我知道一些……关于顾家对那块地的底牌和策略。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这是系统资料里提供的，原主沈梨生前确实可能无意中知道一些顾家的商业动向。
霍霆舟点烟的动作顿住了。
他眯起眼睛，再次仔细地打量她，眼神里的玩味和讽刺稍减，多了几分锐利的探究。
烟雾终于缓缓升起，模糊了他些许冷硬的轮廓。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才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哦？说说看。”
沈梨心里一喜，有门！
她按照系统提供的模糊信息，谨慎地说了几个关键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足够引起他的兴趣，又不至于暴露太多显得太假。
霍霆舟沉默地听着，手指夹着烟，灰白的烟灰簌簌落下。
直到她说完，客厅里又陷入一片寂静。
良久，他才掐灭了烟，声音听不出喜怒：“有点意思。虽然很像临时编出来保命的。”
沈梨心里咯噔一下。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松了口气。
“我可以让你暂时留下。”霍霆舟语气淡漠，仿佛在决定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的去留，“不过，沈梨，你最好记住几点。”
“第一，我不管你到底是人是鬼，是真失忆还是装神弄鬼，别在我这里耍任何花样。我的耐心有限。”
“第二，收起你那些大小姐做派，我这里不养闲人，更不养仇人。想留下，就证明你的价值。”
“第三，”他目光扫过她湿漉漉、狼狈不堪的样子，毫不掩饰地嫌弃，“把自己弄干净，别脏了我的地方。”
他转身，对旁边的保安队长吩咐：“带她去客房。找套干净衣服。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离开这栋房子，不准她接触任何通讯设备。把她当最高级别的商业间谍一样看管，明白吗？”
“是！霍总！”保安队长声音洪亮，冷汗都快下来了。
霍霆舟最后瞥了沈梨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怀疑，有审视，有嘲讽，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冰冷的皮鞋声再次响起，渐行渐远。
沈梨瘫在沙发里，心里一块大石头暂时落了地。
【目标人物霍霆舟好感度变动：-50 → -45。宿主，恭喜，涨幅可喜。】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沈梨：“……才涨5点？还是负数！Sb，他这嘴毒得都快能杀虫了！”
【根据数据分析，目标人物未将您直接扔回海里或送进精神病院，已属重大突破。5点涨幅符合预期。请宿主戒骄戒躁，继续努力。】
沈梨无语望天…花板。
这时，保安队长走上前，态度恭敬却疏离，还带着点惊魂未定：“沈……小姐，请跟我来。”
沈梨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体力不支和寒冷，腿一软，又跌坐回去。
保安队长下意识想扶，又猛地缩回手，仿佛她是什么烫手山芋。
沈梨叹了口气，认命地借着他的虚扶，勉强站稳，声音虚弱却不忘维持最后的风度：“麻烦……带路吧。”
她跟着保安，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客厅，心里却在疯狂盘算：第一步，留下，成功！虽然开局负分，嘴炮max，但至少有了根据地。霍霆舟，等着吧，看姐姐怎么把你这个-45的负分扭成正无穷！
而已经走到书房外的霍霆舟，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一眼沈梨消失的方向，眼中掠过一丝极深的不解和疑虑。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去查，仔细查。我要知道沈梨那场海难的所有细节，包括……有没有可能，真的有人生还。还有，查查最近有没有整容机构接过类似的单子……对，要快。”
他挂断电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那个女人的眼神……那种明明虚弱狼狈，却依旧带着熟悉的高傲和狡黠的眼神……
太像了。
像得让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