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姜绵绵那句“我不怕”，
投进了在场两位长辈那早已掀起惊涛骇浪的心湖里，荡开了一圈最柔软的涟漪。
钱老眼中的滔天怒火，在那一瞬间，被心疼与慈爱冲刷得柔和了些许。
他弯下腰，用那双布满了老年斑、却曾描绘出无数国之重器蓝图的大手，轻轻摸了摸姜绵绵的小脑袋。
“好孩子，不怕。”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足以撼动山岳的力量，“有钱爷爷在，天，塌不下来。”
说完，他直起身，那根挺得笔直的脊梁，仿佛扛起了一整个国家的尊严。他看了一眼罗青，眼神交汇的刹那，已无需更多言语。
“走，我们去开会。”
……
京城西山，一间不对外公开的地下会议室。
这里是华夏真正的神经中枢，每一个坐在这里的人，肩上都扛着亿万国民的命运。此刻，这间足以抵御核打击的会议室里，气氛比万米深的海沟还要压抑。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那几个从加密信息中被还原出来的英文单词，像淬了毒的烙印，灼烧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
【mUSE】
【ShAdow pRotocoL】
【coNtRoL oR phYSIcAL cLEARANcE】
控制，或者，物理清除。
“欺人太甚！”一位肩扛将星的军方大佬，一拳砸在铺着红色绒布的会议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是赤裸裸的战争威胁！他们要把脏手伸到我们家里，要动我们的孩子！”
“我同意老张的看法！”另一位安全部门的负责人脸色铁青，“这是对我国主权的严重侵犯！我建议，立刻向对方提出最严正的外交抗议，并驱逐其大使！”
一片群情激愤中，一个略显迟疑的声音响了起来。
“各位，请冷静一下。”说话的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干部，他主管对外经济与国际关系，“对方启动的是‘影子’协议，这说明他们不会通过任何官方渠道行动。我们的抗议，对一群根本不存在的‘影子’来说，毫无意义。”
他顿了顿，推了推眼镜，说出了一番听起来无比“理智”的话：“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当，极易引发不可控的国际冲突。对方显然是想把水搅浑。我认为，当前最好的处理方式，是‘冷处理’。将……姜绵绵同志，暂时转移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点，比如我们最深的地底基地，进行最高级别的‘雪藏’保护。切断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让对方的‘影子’找不到任何目标。等风头过去，我们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冷笑打断了。
“雪藏？”
钱振华缓缓站起身，他没有拍桌子，也没有怒吼，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却燃烧着比火山岩浆还要炽热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怒火。
“王主任，你的意思是，敌人打上门来了，要动我们的命根子，我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抄起猎枪把豺狼打死，而是把自己家的宝贝藏进地窖里，瑟瑟发抖地祈祷豺狼自己离开？”
那位王主任的脸瞬间涨红：“钱老，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从大局出发……”
“大局？！”钱老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在会议室里轰然炸响！“什么他妈的叫大-局？！”
“一百多年前，他们的军舰在我们的内河横冲直撞，我们为了‘大局’，忍了！”
“几十年前，银河号在公海被他们肆意羞辱，我们为了‘大局’，也忍了！”
“二十多年前，我们的大使馆被他们的导弹‘误炸’，我们的英雄飞行员血洒长空，我们为了‘大局’，还在忍！”
钱老每说一句，就向前走一步，那股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铁血之气，压得那位王主任节节后退，脸色煞白。
“忍！忍！忍！我们忍了这么多年，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他们得寸进尺，换来了他们今天敢把暗杀名单，直接递到我们家门口！换来了他们要对一个才七岁的、我们国家的英雄、我们所有人的心头肉，进行‘物理清除’！”
“现在，你还跟我谈‘大局’？还想让我们把自己的孩子藏起来，继续当缩头乌龟？！”
钱老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屏幕上“缪斯”的档案，须发皆张，如同怒狮咆哮！
“我告诉你们！这个孩子，就是我们华夏今天最大的‘大局’！”
“她不是一个人！她是‘糖心炮弹’，是‘拟态皮肤’！她是我们在天上最亮的星，是我们在海里最利的剑！她是这个民族压抑了百年之后，终于喷薄而出的冲天运气！他们想动的不是一个孩子，他们是想掐灭我们复兴的火焰，是想打断我们民族的脊梁！”
“他们想动我们的缪斯，我们就让他们知道，动她，就是动整个中国！”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钱老这番慷慨激昂、字字泣血的陈词，震得心神激荡，热血沸腾。
“他们有‘影子’协议，是吗？”钱老环视全场，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寒光，“好！很好！那我们就告诉他们，什么叫真正的‘影子’！”
“我提议！针锋相对，以牙还牙！立刻组建一支我们自己的‘影子’！一支凌驾于所有常规部门之上、拥有最高行动权限的特种作战与反情报小组！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保护我们的‘缪斯’，反击一切威胁！”
“敌人从阴影中来，我们就把他们永远地埋葬在阴影里！他们敢伸一只爪子，我们就剁掉他们的爪子！他们敢来一个杀手，我们就让他们背后的整个组织都从地球上消失！”
“我们要用最强硬的手段，最血腥的方式，让全世界所有宵小都记住一个道理——华夏的珍宝，谁敢觊觎，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
这四个字，如同最嘹亮的号角，彻底点燃了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血性！
“同意！”
“我同意钱老的提议！”
“妈的，干了！憋屈了这么多年，是该让那帮杂碎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
坐在首位的那位老人，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威严与决断。
“我同意。”
简单的三个字，一锤定音。
“这支队伍，就叫‘昆仑’。”他看着钱老，沉声说道，“昆仑，华夏龙脉之所在。我们的‘昆仑’，就要成为守护我们国运龙脉的，最锋利的神剑。”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钱老身后，那个从始至终都像一尊冰雕般静立的罗青身上。
“钱老，这把剑的执剑人，你有人选吗？”
“有。”钱老毫不犹豫，转身指向罗青，“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罗青同志，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是最好的盾，也将会是，最狠的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罗青身上。
罗青向前一步，身姿笔挺如枪。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首位，敬了一个无比标准、无比凌厉的军礼。
眼神，说明了一切。
……
会议结束，钱老走出会议室时，脚步竟有些虚浮。刚才那番怒吼，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精气神。
疗养院的走廊里，姜绵绵正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等他，王建国陪在一旁。
看到钱老出来，姜绵绵立刻像只小燕子一样飞奔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她仰起小脸，看着钱老那张因为愤怒而依旧紧绷的脸，看到了他眼睛里还未散尽的火光。
她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吵着要出去玩。
她只是踮起脚尖，伸出那双软乎乎、肉嘟嘟的小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钱老那布满皱纹的脸颊。
像是在安抚一头受伤的、愤怒的雄狮。
“钱爷爷，”她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却带着一种足以抚平一切创伤的温柔，“别生气了，生气会长皱纹，就不好看了。”
她歪着小脑袋，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用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许下了自己的承诺：
“我会很乖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长得高高的，跑得快快的。”
“不让坏蛋抓到我。”
钱老那颗因为滔天怒火而变得坚硬如铁的心，在这一刻，被这最纯真的童言，彻底融化成了一滩春水。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这个小小的、柔软的、却是整个国家未来希望的孩子，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眼眶，瞬间湿润。
一旁的罗青，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比寒夜更冷的眸子里，却倒映着祖孙二人相拥的身影。
她的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腰间那把从未出鞘的军刀的刀柄。
昆仑，神剑。
她的目光越过走廊的窗户，望向了那片深邃的、藏着无数未知的黑暗。
那么，就从找到约翰逊那条丧家之犬开始，为这把剑，开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