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清除。
这个词刺破了因“昆仑心”和“天眼”突破而带来的狂喜气泡。
钱老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重新被阴云笼罩。
王建国更是下意识地往前一步，将印着战斗机的《人民画报》挡在了姜绵绵面前，
仿佛那薄薄的纸张，能隔绝世间所有的恶意。
战书。
一份来自黑暗深处，带着浓烈血腥味的战书。
“影子”约翰逊，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幽灵，在付出了一个王牌特工，并亲手导演了盛京惨案之后，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
他不再满足于试探和窃取，他要直接从棋盘上，拿走他们最重要的那颗棋子。
地球的另一端，一间没有窗户的地下安全屋里。
约翰逊（苏明诚）刚刚结束了与兰利总部的最高级别通讯。屏幕上，那个刺眼的单词【ERAdIcAtE】（清除），依旧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他闭上眼，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连串的画面。
那个穿着粉色公主裙，一脸嫌弃地把窃听器当成“坏掉的零件”丢掉的小女孩。
那个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抽着木陀螺，嘴里还奶声奶气地喊着“不倒，不倒”的小女孩。
那个在巨大的天线后面，因为赢了捉迷藏而咯咯直笑的小女孩。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的脊椎骨窜了上来。
他曾经在最混乱的战区执行过定点清除任务，也曾在戒备森严的政治中心安放过炸弹，他的手从未抖过，心也从未乱过。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的目标是敌人，是士兵，是与他一样行走在刀锋上的同行。
可这一次……
他要“清除”的，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一个会因为吃到糖醋里脊而幸福得眯起眼睛，会因为赢得游戏而手舞足蹈的孩子？
荒谬。
这已经超出了情报战的范畴，这更像是一场……亵渎。
然而，这种荒谬感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就被更强烈的屈辱和冰冷的理智所取代。
“工匠”被捕时那狼狈的脸，盛京冲天而起的火光，以及卫星照片上那架刺破云霄的战斗机和那只凝视天空的巨大复眼……
这一切都像一把把烙铁，反复炙烤着他的神经。
他，代号“影子”，中情局最顶尖的策划者和执行人，竟然被一个孩子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魔法”连续击败。他精心策划的致命一击，换来的不是对方的恐惧和退缩，而是更疯狂、更彻底的技术爆炸。
这不是任务失败，这是奇耻大辱。
约翰逊缓缓睁开眼，那双蓝色的眸子里，最后一丝犹豫和人性被彻底抽离，只剩下如深海般冰冷的决绝。
既然无法理解“魔法”，那就彻底摧毁施展“魔法”的人。
他走到墙边，打开一个伪装成行李箱的武器库。里面，各种模块化的零件被整齐地码放在天鹅绒的凹槽里，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他没有去碰那些一看就威力巨大的枪械或炸药，而是拿起了一支看起来像钢笔的东西，和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透明的玻璃瓶。
既然是游戏，那就得按游戏规则来。
硬闯那个防卫等级堪比核弹发射井的基地，是蠢货才会干的事。
他要玩的，是一场更高级，更优雅，也更致命的游戏。
“昆仑心”基地里，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所有的休假被取消，警卫等级提升至战时最高。荷枪实弹的战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逻的军犬鼻子几乎要贴在地面上，连一只蚂蚁的迁徙路线都要被记录在案。
然而，在这片肃杀的氛围中，却有一个格格不入的、充满了活力的音符。
“一二三，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姜绵绵正和几个被特许进来陪她玩的、基地研究员家的孩子，在空地上跳着皮筋。她的小辫子随着跳跃一甩一甩，银铃般的笑声传出很远。
大人们的紧张，她不是感觉不到。但对她来说，那些叔叔伯伯只是在玩一个更严肃的“警察抓坏蛋”的游戏，而她，负责用自己的开心，来给他们加油打气。
罗青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她的目光没有焦点，但整个基地的风吹草动，都仿佛在她脑海里汇成了一张实时更新的三维地图。
“影子”的战书，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那不是对她个人能力的挑战，而是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对她所守护的一切的蔑视。
“罗青姐姐！”
姜绵绵跳累了，抱着一根跳绳，哒哒哒地跑到她面前，仰起满是汗珠的小脸。
“你的脸怎么又变成冰块啦？是不是不开心呀？”她把手里的跳绳递过去，大眼睛里满是纯粹的关切，“我们一起跳绳吧，跳起来，把不开心都甩掉！”
罗青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低头看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杂质，只有最纯粹的善意和快乐。她又看了看那根递到自己面前的、普普通通的塑料跳绳。
这一刻，她心中所有关于“清除”、“战书”、“影子”的冰冷词汇，仿佛都被这根跳绳和这双眼睛，融化了一角。
她一直以来的任务，是保护“缪斯”这个战略武器。
但现在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要保护的，是姜绵绵。是这个会因为她皱眉而担心，会想用一根跳绳来让她开心的，活生生的小女孩。
她没有接过跳绳，而是伸出手，用袖子轻轻擦了擦姜绵绵额头上的汗。这个动作生疏而僵硬，却让小丫头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你玩。”罗青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不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我看着。”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的特勤人员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罗青的眼神瞬间恢复了之前的锐利和冰冷。
她对姜绵绵说了一句“自己玩，不要乱跑”，便转身快步走向指挥中心。
指挥中心里，钱老和王建国已经等在了那里，两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怎么了？”
“我们布在外围的监控网络，捕捉到了一些异常信号。”罗青指着一块屏幕，上面正显示着一段毫无规律的、像是背景噪音的电磁波频谱，“它经过了至少十三层动态加密，每次出现的时间不超过0.1秒，来源遍布全球，根本无法追踪。但我们的超级计算机在进行了上亿次穷举运算后，从这些碎片化的信号里，拼出了一个词。”
屏幕上，两个汉字被醒目地标红。
【摇篮】。
王建国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当初为了迷惑敌人，给“缪斯”计划起的几十个备用代号之一，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
“他知道我们在这里。”罗青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陈述事实的冷静，“他不是在试探，他已经把棋子，落下来了。”
钱老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那厚重的实木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启动‘长城’预案！”老人那因愤怒而嘶哑的声音，在指挥中心里回荡，
“通知所有相关单位，从现在起，一只苍蝇飞进这片山区，我都要知道它是公是母！”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整个国家最顶尖的反侦察和安保系统，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巨兽，瞬间苏醒，咆哮着亮出了自己所有的獠牙和利爪。
然而，
三天后。
基地食堂的采购车，像往常一样，
从山下的小镇拉回了一周的食材。
负责检查的警卫，用最精密的仪器，把每一袋米，每一颗白菜，
甚至每一块猪肉都扫描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可疑物品后，才予以放行。
一切正常。
可就在食堂大师傅准备处理今天刚到的，最新鲜的一批鸡蛋
时，他“咦”了一声。
“这鸡蛋，怎么比平时的还干净？”
他拿起一个，发现这批鸡蛋的外壳上，几乎看不到任何常见的鸡粪或污渍，干净得像是被特意擦洗过一样，在灯光下还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
* “嗨，干净点不好吗？省得咱们洗了。”旁边的帮厨笑道，
“说不定是人家养鸡场换了新设备，搞自动化清洗了呗。”
大师傅觉得有理，便没再多想，拿起一个鸡蛋，熟练地在碗沿上一磕。
“啪。”
蛋壳裂开，清澈的蛋清和金黄的蛋黄，流入碗中。
就在蛋壳裂开的那一瞬间，一股无色无味，
比空气还要轻，却能在万分之一秒内通过呼吸道，麻痹中枢神经的物质，
从蛋壳内壁一层比蝉翼还薄的微胶囊涂层中，释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