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先看这一回开头的诗,“羞看鸾镜惜朱颜,手托香腮懒去眠”,活脱脱一副怨妇表情包啊!但你猜这诗是写给谁的?不是别人,正是咱们《金瓶梅》里的 “宅斗天花板” 潘金莲。为啥她这么愁?还不是因为西门庆前一晚揣着那包 “小玩具”(原文的 “淫器包儿”,咱文雅点说就是情趣用品)去了李瓶儿房里,把潘六姐(哦不对,此时潘金莲是五娘)晾了一晚上。这口气,换谁都咽不下,更别说潘金莲这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儿了。
第二天一早,西门庆刚揣着官服去衙门打卡,潘金莲就跟装了马达似的,一溜烟跑到后院找吴月娘 “打小报告”。你看她那话术,简直是现代 “职场甩锅” 的祖师爷级别:“李瓶儿背地里好不说姐姐哩!说姐姐会那等虔婆势,乔坐衙,别人生日,又要来管……” 还添油加醋说李瓶儿跟西门庆 “黑夜说了一夜梯己话儿,只有心肠五脏没曾倒与我罢了”。这话跟往吴月娘心里扔了个炮仗似的,当场就炸了 —— 吴月娘本来就觉得自己是正房,管家里事天经地义,被人背后这么说,能不气?立马跟大妗子、孟玉楼吐槽:“我还把他当好人看成,原来知人知面不知心,那里看人去?干净是个绵里针、肉里刺的货!”
这里得插一嘴,吴月娘这话没说错,但她不知道自己是被潘金莲当枪使了。潘金莲多精明啊,知道吴月娘是正房,最在意 “正房威严”,专挑这茬儿说,一下就把矛盾引到李瓶儿和吴月娘之间,自己坐山观虎斗。大妗子在旁边劝和,说 “当家人是个恶水缸儿,好的也放在心里,歹的也放在心里”,这话放现在就是 “领导要能容人,别跟下属一般见识”,可惜吴月娘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
潘金莲还嫌事儿不够大,又补了一刀:“他还说他的孩儿到明日长大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俺们都是饿死的数儿!” 这话就更阴了,暗指李瓶儿靠儿子(官哥)撑腰,以后要欺负众人。吴大妗子在旁边都听傻了,说 “我的奶奶,那里有此话说?” 其实潘金莲这话十有八九是编的,但架不住她演得真,眼泪都快挤出来了,吴月娘能不信吗?
可潘金莲千算万算,没算到 “内鬼”—— 西门大姐。西门大姐是西门庆的女儿,平时跟李瓶儿关系最好,李瓶儿动不动就给她送绫罗绸缎、汗巾手帕,跟现代闺蜜互相送口红似的。大姐一听潘金莲在背后嚼李瓶儿舌根,转头就跑去给李瓶儿通风报信了。
当时李瓶儿正在屋里给官哥做端午的小饰品,什么绒线符牌、纱小粽子、艾虎儿,跟现在妈妈给娃做手工辅食似的用心。一见西门大姐来,还热情地让迎春倒茶。结果大姐一开口,李瓶儿手里的针 “啪嗒” 就掉地上了,两只胳膊都软了,跟被抽了筋似的,半天说不出话,对着大姐就掉眼泪:“大姑娘,我那里有一字儿?昨晚我听见小厮说他爹往我这边来了,我就来到前边,催他往后边去了。再谁说一句话儿来?”
你看李瓶儿这反应,典型的 “柔弱白莲花” 人设,不是装的,是真没见过这种宅斗场面。西门大姐还劝她:“你两个当面锣对面鼓的对不是!” 李瓶儿却哭着说:“我对的过他那嘴头子?只凭天罢了。他左右昼夜算计的只是俺娘儿两个,到明日终久吃他算计了一个去,才是了当。” 这话听得人心里发酸,李瓶儿这辈子,就输在嘴笨心软上。
西门庆从衙门回来,见李瓶儿躺在床上没吃饭,还哭红了眼,赶紧上前嘘寒问暖。结果李瓶儿硬是没提潘金莲告状的事儿,只说 “我害眼疼,不怎的。今日心里懒待吃饭”。这就是李瓶儿的聪明之处,她知道跟西门庆说这些,要么西门庆觉得是女人间的小打小闹,要么反而激化矛盾,不如自己忍了。原文说 “满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放现在就是 “有些委屈,说了也没人懂,不如不说”。
这边宅斗刚告一段落,西门庆的 “生意线” 又上线了。只见琴童背了个蓝布大包袱进来,里面是三万盐引 —— 这盐引在明朝可金贵了,相当于现在的 “特许经营许可证”,有了这玩意儿,就能合法卖盐,妥妥的暴利行业。西门庆安排韩伙计和崔本后天(二十号,说是好日子)去扬州兑银子、办手续,还特意交代 “每人又兑五两银子,交他家中收拾衣装行李”,跟现代老板给员工发差旅费似的,还算大方。
吴大妗子一看西门庆进来,赶紧拉着薛姑子、王姑子往李娇儿房里躲,结果还是被西门庆看见了。西门庆一看见薛姑子,当场就炸了:“贼胖秃淫妇,来我这里做甚么!” 你猜为啥?原来这薛姑子不是正经尼姑,之前帮陈参政的小姐跟人私通,还收了三两银子 “封口费”,被西门庆抓住,褪了衣服打了二十板,勒令还俗。结果这姑子没听话,又跑出来装神弄鬼。西门庆这话够狠:“好不好,拿来衙门里再与他几拶子。”(拶子就是夹手指的刑具,想想都疼)
吴月娘还护着薛姑子,说 “你有要没紧,恁毁僧傍佛的。他一个佛家弟子,想必善根还在”,结果西门庆一句话噎得她没话说:“你问他有道行一夜接几个汉子?” 这话虽然糙,但点破了薛姑子的真面目 —— 所谓的 “出家人”,不过是打着佛法旗号骗钱的江湖骗子。
正说着,应伯爵来了。应伯爵这角色,堪称西门庆的 “金牌人脉中介 + 八卦情报站”,啥消息都知道。一看见打包的行李,就问西门庆要干啥,西门庆说要打发人去扬州支盐,应伯爵立马吹捧:“哥,恭喜!此去回来必得大利。” 跟现代酒桌上 “张总您这项目肯定能成” 的话术如出一辙。
接着应伯爵又替李三、黄四说情,想借五百两银子。西门庆一开始还推脱:“我打发扬州去还没银子,问乔亲家借了五百两在里头,那讨银子来?” 结果应伯爵软磨硬泡,西门庆只好松口:“门外街东徐四铺少我银子,我那里挪五百两银子与他罢。” 你看,西门庆虽然贪财,但在 “兄弟” 面前还是要面子的,这就是他的处世之道 —— 人脉比眼前的小钱重要。
应伯爵还带来个大八卦:王招宣府的三公子(王三官),是东京六黄太尉的侄女婿,结果这小子不学好,跟老孙、祝麻子、小张闲几个混在一起,在李桂儿(西门庆之前相好的妓女)家厮混,还把老婆的头面当了。他老婆气得上吊,跑到东京跟公公(六黄太尉)告状,太尉恼了,把这几个人的名字给了朱太尉,朱太尉又批给东平府,让西门庆他们县抓人。昨天老孙、祝麻子、小张闲都从李桂儿家抓走了,李桂儿躲在邻居家,今天要来求西门庆帮忙。
应伯爵刚走,李桂儿就来了,那叫一个狼狈:身穿茶色衣裳,不搽脸,用白挑线汗巾子搭着头,云鬟不整,花容淹淡,一进门就给西门庆磕头哭。跟现代明星出了负面新闻,赶紧找靠山求情似的。
李桂儿一边哭一边辩解:“俺每又不认的他(王三官)。平白的祝麻子、孙寡嘴领了来俺家讨茶吃…… 俺家若见了他一个钱儿,就把眼睛珠子吊了;若是沾他沾身子儿,一个毛孔儿里生一个天疱疮。” 这毒誓发得,跟现代网红 “假一赔十” 似的,就差赌咒 “出门被车撞” 了。吴月娘看她可怜,劝西门庆帮忙,西门庆才吩咐书童写帖儿给李知县。
结果李知县回帖说:“多上覆你老爹,别的事无不领命,这个却是东京上司行下来批文,委本县拿人,县里只拘的人到。既是你老爹分上,我这里且宽限他两日。要免提,还往东京上司说去。” 这就是官场规矩,县官不如现管,西门庆在清河县说了算,但碰到东京来的批文,也得找更硬的关系。
吴月娘出主意:“你打发他两个(韩伙计、崔本)先去,存下来保,替桂姐往东京说了这勾当,交他随后边赶了去罢。” 李桂儿一听,赶紧给西门庆、吴月娘磕头,又给来保下礼。西门庆还挺讲究,给翟管家(他在东京的靠山,蔡太师的管家)写了封信,封了二十两银子当 “办事费”,还不让李桂儿出路费,说 “你笑话我没这五两银子盘缠了,要你的银子!”,尽显 “大佬” 风范。
来保领了差使,还不忘去韩道国家一趟。韩道国的老婆王六儿,那可是个 “人精”,一看见来保,赶紧让锦儿去叫韩道国,还热情地留来保喝酒:“耶嚛,你怎的上门怪人家!伙计家,自恁与你饯行,也该吃钟儿。” 一边说一边给来保斟酒,还让韩道国 “桌儿不稳,你也撒撒儿,让保叔坐”,跟现代招待重要客户似的,生怕怠慢了。
来保还问王六儿要不要给女儿韩爱姐捎东西,王六儿赶紧拿出 “两对簪儿,并他两双鞋”,托付来保捎去,还叮嘱 “累保叔,好歹到府里问声孩子好不好,我放心些”。这细节特真实,就像现在在外打工的妈妈,托人给孩子带东西,千叮万嘱的样子。
这边来保的事刚安排好,吴大舅又找上门了。吴大舅是吴月娘的哥哥,在卫所当差,这次来是因为东平府下了文书,让他管工修理社仓,限六月完工,完了能升一级,要是超期就要被巡按御史参奏。他来向西门庆借二十两银子当 “工程款”,西门庆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让月娘拿银子,留吴大舅吃饭。你看西门庆对亲戚还是挺够意思的,不像对别人那样斤斤计较,这就是他的 “人情账”—— 对自家人好,才能让吴月娘安心,家里才能稳。
陈敬济这时候也回来了,他去门外徐四家讨银子,结果徐四说 “还要再让两日儿”。西门庆一听就火了:“胡说!我这里等银子使,照旧还去骂那狗弟子孩儿。” 陈敬济跟个做错事的实习生似的,赶紧应诺。陈敬济这角色,就是个 “纨绔子弟混职场” 的典型,没什么本事,全靠西门庆罩着,遇事就慌,跟现代那些靠家里关系进公司的 “关系户” 差不多。
后院这边,女人们也没闲着。大妗子、杨姑娘、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西门大姐,陪着李桂儿在月娘房里吃酒。先是郁大姐唱了回 “张生游宝塔”,放下琵琶,孟玉楼还调侃她:“贼瞎转磨的唱了这一日,又说我不疼你。” 潘金莲更调皮,用大筷子夹块肉放在郁大姐鼻子上,跟闺蜜间互相逗乐似的。
李桂儿心情好了,也想露一手,说:“等我唱个曲儿与姑奶奶和大妗子听。” 月娘还劝她:“桂姐,你心里热剌剌的,不唱罢。” 李桂儿说:“不妨事。见爹娘替我说人情去了,我这回不焦了。” 孟玉楼笑道:“李桂姐倒还是院中人家娃娃,做脸儿快。头里一来时,把眉头皱着,焦的茶儿也吃不下去。这回说也有,笑也有。” 这话跟现代闺蜜吐槽 “你刚才还哭丧着脸,现在就笑开花了” 一模一样,特接地气。
正唱着,琴童进来收家活,月娘问:“你大舅去了?” 琴童说:“大舅去了。” 又说:“爹往五娘房里去了。” 潘金莲一听这话,坐不住了,脚底下跟抹了油似的,想走又不好意思,结果月娘直接戳穿她:“他往你屋里去了,你去罢。省的你欠肚儿亲家是的。” 潘金莲还嘴硬:“可可儿的 ——” 但脚步早就挪出去了,跟现代女生 “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 去见男朋友似的,特可爱。
潘金莲到了自己房里,西门庆已经吃了胡僧药,让春梅脱了衣裳,在床上帐子里坐着。潘金莲笑道:“我的儿!今日好呀,不等你娘来就上床了。俺每在后边吃酒,被李桂姐唱着,灌了我几钟好的。独自一个儿,黑影子里,一步高一步低,不知怎的走来了。” 叫春梅倒茶,又让春梅准备热水,自己洗了手脸,还对着镜子补了口红(“抹了脂胭”),才进帐子。
这里有个特有趣的细节:旁边蹲着个白狮子猫儿,看见两人动弹,以为是啥好玩意儿,扑过来想用爪子抓。西门庆还拿着洒金老鸦扇儿逗猫,结果被潘金莲夺过扇子,把猫打了出去,说:“怪发讪的冤家!紧着这扎扎的不得人意,又引逗他恁上头上脸的,一时间挝了人脸却怎的?好不好我就不干这营生了。” 这话跟现代情侣间 “你别捣乱,不然我不理你了” 似的,满是撒娇的意味。
西门庆还跟潘金莲开玩笑:“我有个笑话儿说与你听 —— 是应二哥说的:一个人死了,阎王就拿驴皮披在身上,教他变驴。落后判官查簿籍,还有他十三年阳寿,又放回来了。他老婆看见浑身都变过来了,只有阳物还是驴的,未变过来,那人道:‘我往阴间换去。’他老婆慌了,说道:‘我的哥哥,你这一去,只怕不放你回来怎了?等我慢慢儿的挨罢。’” 潘金莲听了,笑着打了他一下:“怪不的应花子的老婆挨惯了驴的行货。硶说嘴的贼,我不看世界,这一下打的你……” 这段对话把两人的亲密劲儿写活了,不是低俗的色情,而是夫妻间的打情骂俏,特真实。
两人缠绵了一个更次,西门庆还没尽兴,潘金莲都累了,说:“我的心肝,你不过却怎样的?到晚夕你再来,等我好歹替你咂过了罢。” 西门庆说:“就咂也不得过。管情只一桩事儿就过了。” 潘金莲问:“告我说是那一桩儿?” 西门庆还卖关子:“法不传六耳,等我晚夕来对你说。” 这就跟现代情侣间 “我有个惊喜,晚上再告诉你” 似的,吊足了胃口。
第二天早晨,西门庆起来梳洗,韩道国、崔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西门庆烧了纸(算是祭路,求平安),打发他们起身,还交给两人两封书:“一封到扬州马头上,投王伯儒店里下;这一封就往扬州城内抓寻苗青,问他的事情下落,快来回报我。” 苗青这事儿是之前的伏笔,西门庆还惦记着苗青的银子,可见他做生意多上心。崔本还问:“还有蔡老爹书没有?” 西门庆说:“你蔡老爹书还不曾写,教来保后边稍了去罢。” 蔡老爹就是蔡太师,西门庆跟他攀关系,也是为了在官场上更稳,这就是 “官商勾结” 的门道。
西门庆收拾好,就去衙门跟夏提刑碰面,说昨天夏提刑请他吃饭的事。夏提刑说:“今日奉屈长官一叙,再无他客。” 两人处理完公务,就各自回家。刚到家,就有个穿青衣皂隶骑着快马跑来,说是督催皇木的安老爹差来的,送礼给西门庆,还说安老爹和管砖厂的黄老爹要去东平府胡老爹那里吃酒,顺便来拜西门庆。
西门庆看了礼帖,上面写着 “浙绸二端,湖绵四斤,香带一束,古镜一圆”,都是当时的贵重礼品。西门庆吩咐:“包五钱银子,拿回帖打发来人,就说在家拱候老爹。” 这就是官场的 “人情往来”,你送我礼,我回你银子,既给了对方面子,又不欠人情。
等到日中,安主事和黄主事来了,两人都是 “青云白鹇补子,乌纱皂履”,一看就是京官的派头。西门庆出大门迎接,到厅上叙礼,互相报 “尊号”—— 安主事说黄主事号 “泰宇”,取 “履泰定而发天光” 之意;西门庆说自己号 “四泉”,因为小庄有四眼井。这跟现代商务场合交换名片、介绍自己的 “笔名”“网名” 似的,讲究个文雅。
安主事还说:“昨日会见蔡年兄,说他与宋松原都在尊府打搅。” 西门庆赶紧客气:“因承云峰尊命,又是敝邑公祖,敢不奉迎!” 又问安主事什么时候来的,安主事说:“自去岁尊府别后,到家续了亲,过了年,正月就来京了。选在工部,备员主事。钦差督运皇木,前往荆州,道经此处,敢不奉谒!” 两人互相吹捧,场面话一套接一套,把官场的 “虚伪” 和 “客套” 写得淋漓尽致。
安主事和黄主事说还要去东平府胡太府那里赴席,想早点走,西门庆挽留:“就是往胡公处,去路尚远,纵二公不饿,其如从者何?学生敢不具酌,只备一饭在此,以犒从者。” 于是先给轿夫们送了 “攒盘”(就是点心),再在厅上摆酒席,“珍羞异品,极时之盛,就是汤饭点心、海鲜美味,一齐上来”。西门庆只用小金钟敬了三杯酒,就把桌子抬下去给随从吃,既不失礼,又不铺张,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两位官人道别时,安主事还邀请西门庆:“生辈明日有一小东,奉屈贤公到我这黄年兄同僚刘老太监庄上一叙,未审肯命驾否?” 西门庆赶紧答应:“既蒙宠招,敢不趋命!” 这就是官场的 “饭局社交”,今天你请我,明天我请你,关系就是这么吃出来的。
刚送走两位主事,夏提刑就派人来邀西门庆去吃饭。西门庆吩咐备马,换了冠带衣服,带着玳安、琴童,排军喝道,往夏提刑家去。到了厅上,西门庆解释来晚的原因:“适有工部督催皇木安主政和砖厂黄主政来拜,留坐了半日,方才去了。不然,也来的早。” 夏提刑请西门庆坐左边,旁边还有个西宾倪秀才,是夏提刑请的家庭教师,教他儿子读书。倪秀才自我介绍:“学生贱名倪鹏,字时远,号桂岩,见在府庠备数,在我这东主夏老先生门下,设馆教习贤郎大先生举业。” 西门庆客气了几句,两个小优儿上来磕头弹唱,饭局就开始了,跟现代的 “商务宴请 + 娱乐” 模式一模一样。
再看后院,潘金莲从打发西门庆出去,直睡到晌午才起来,起来了还懒得梳头,月娘请她吃饭也不吃,只说不舒服。直到大后晌,才磨磨蹭蹭出房门,来到后院。月娘因为西门庆不在家,想听薛姑子讲佛法,就在明间摆了张经桌,焚了香,薛姑子和王姑子对坐,两个徒弟立在旁边念佛号,大妗子、杨姑娘、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李桂儿都围着听。
薛姑子先念了段开场白:“盖闻电光易灭,石火难消。落花无返树之期,逝水绝归源之路……” 大意就是 “人生苦短,名利都是空”,跟现代的 “心灵鸡汤” 似的,只不过用了文言文。王姑子还提问:“当时释迦牟尼佛,乃诸佛之祖,释教之主,如何出家?愿听演说。” 薛姑子就唱《五供养》:“释迦佛,梵王子,舍了江山雪山去,割肉喂鹰鹊巢顶……” 正唱着,平安儿慌慌张张跑来说:“巡按宋爷差了两个快手、一个门子送礼来。”
月娘慌了:“你爹往夏家吃酒去了,谁人打发他?” 还好玳安及时回来,说:“不打紧,等我拿帖儿对爹说去。教姐夫且请那门子进来,管待他些酒饭儿着。” 玳安拿着帖子去夏提刑家,西门庆看了帖子,上面写着 “鲜猪一口,金酒二尊,公纸四刀,小书一部”,是巡按宋乔年送的。西门庆赶紧吩咐:“到家交书童快拿我的官衔双摺手本回去,门子答赏他三两银子、两方手帕,抬盒的每人与他五钱。”
玳安回来找书童,结果书童不见了,急得团团转。陈敬济也不在,只好让傅伙计陪着送礼的人吃酒。后来陈敬济和书童骑着骡子回来,被玳安骂了一顿:“贼秫秫小厮,仰挣了合蓬着去。爹不在,家里不看,跟着人养老婆去了。” 书童还嘴硬:“你说不是,我怕你?你不说就是我的儿。” 玳安急了,一脚把书童踹倒,两人扭打在一起,最后玳安吐了书童一口唾沫才罢手,说:“我接爹去,等我来家和淫妇算帐。” 这段写得特有市井气,跟现代街头小混混吵架似的,又好笑又真实。
后院里,薛姑子还在讲佛法,潘金莲却坐不住了,先拉孟玉楼,孟玉楼不动,又扯李瓶儿,还怕月娘说。月娘看穿了她的心思,说:“李大姐,他叫你,你和他去不是。省的急的他在这里恁有划没是处的。” 李瓶儿只好跟潘金莲出去,月娘还瞅了一眼,吐槽:“拔了萝卜地皮宽。交他去了,省的他在这里跑兔子一般。原不是听佛法的人。” 这话跟现代妈妈吐槽 “这孩子坐不住,就知道玩” 一模一样。
潘金莲拉着李瓶儿走出仪门,说:“大姐姐好干这营生,你家又不死人,平白交姑子家中宣起卷来了。都在那里围着他怎的?咱们出来走走,就看看大姐在屋里做甚么哩。” 于是两人走到大厅,看见厢房里点着灯,陈敬济和西门大姐正在里面吵架,说不见了银子。
潘金莲在窗棂上打了一下,调侃:“后面不去听佛曲儿,两口子且在房里拌的甚么嘴儿?” 陈敬济出来,赶紧客气:“早是我没曾骂出来,原是五娘、六娘来了。请进来坐。” 潘金莲笑道:“你好胆子,骂不是!” 进去一看,西门大姐正在灯下纳鞋,潘金莲问:“这咱晚,热剌剌的,还纳鞋?” 又问他们吵什么。
陈敬济委屈地说:“爹使我门外讨银子去,他与了我三钱银子,就教我替他捎销金汗巾子来。不想到那里,袖子里摸银子没了,不曾捎得来。来家他说我那里养老婆,和我嚷骂了这一日,急的我赌身发咒。不想丫头扫地,地下拾起来。他把银子收了不与,还教我明日买汗巾子来。” 西门大姐骂道:“贼囚根子,别要说嘴。你不养老婆,平白带了书童儿去做甚么?刚才教玳安甚么不骂出来!想必两个打伙儿养老婆去来。去到这咱晚才来,你讨的银子在那里?”
潘金莲问:“有了银子不曾?” 大姐说:“刚才丫头扫地,拾起来,我拿着哩。” 潘金莲说:“不打紧处。我与你些银子,明日也替我带两方销金汗巾子来。” 李瓶儿也说:“姐夫,门外有,也捎几方儿与我。” 陈敬济说:“门外手帕巷有名王家,专一发卖各色改样销金点翠手帕汗巾儿,随你要多少也有。”
李瓶儿先说:“我要一方老黄销金点翠穿花凤的。” 陈敬济劝她:“六娘,老金黄销上金不现。” 李瓶儿坚持:“你别要管我。我还要一方银红绫销江牙海水嵌八宝儿的,又是一方闪色芝麻花销金的。” 陈敬济又问潘金莲,潘金莲说:“我没银子,只要两方儿够了。要一方玉色绫琐子地儿销金的。” 陈敬济调侃:“你又不是老人家,白剌剌的,要他做甚么?” 潘金莲说:“你管他怎的!戴不的,等我往后有孝戴。” 陈敬济又问另一块,潘金莲说:“那一方,我要娇滴滴紫葡萄颜色四川绫汗巾儿。上销金间点翠,十样锦,同心结,方胜地儿──一个方胜儿里面一对儿喜相逢,两边栏子儿,都是缨络珍珠碎八宝儿。”
陈敬济听了,笑道:“耶嚛,耶嚛!再没了?卖瓜子儿打开箱子打嚏喷──琐碎一大堆。” 潘金莲骂道:“怪短命,有钱买了称心货,随各人心里所好,你管他怎的!” 李瓶儿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递给陈敬济:“连你五娘的都在里头了。” 潘金莲还客气:“等我与他罢。” 李瓶儿说:“都一答交姐夫捎了来,那又起个窖儿!” 陈敬济称了称,一两九钱,李瓶儿说:“剩下的就与大姑娘捎两方来。” 大姐连忙道谢。
潘金莲提议:“你六娘替大姐买了汗巾儿,把那三钱银子拿出来,你两口儿斗叶儿,赌了东道罢。少,便叫你六娘贴些儿出来,明日等你爹不在,买烧鸭子、白酒咱每吃。” 陈敬济说:“既是五娘说,拿出来。” 大姐把银子递给潘金莲,潘金莲交给李瓶儿收着,拿出纸牌,灯下大姐和陈敬济斗叶子,潘金莲在旁边给大姐支招,一会儿就赢了陈敬济三掉。
忽然听见前边打门,是西门庆回来了,潘金莲和李瓶儿赶紧回房。陈敬济出来迎接,跟西门庆说徐四家的银子后日先送二百五十两,剩下的下个月还。西门庆骂了几句,酒喝得半醉,也不去后院,直接往潘金莲房里去了。真是应了那句诗:“自有内事迎郎意,何怕明朝花不开。”
亲爱的读者朋友,这一回的《金瓶梅》可真是热闹非凡,宅斗、官场、市井、人情交织在一起,就像一幅明朝社会的 “生活百态图”。潘金莲的精明、李瓶儿的柔弱、西门庆的圆滑、应伯爵的油滑、李桂儿的求生欲,还有吴月娘的持家、陈敬济的纨绔,每个人物都鲜活立体。从盐引生意到官场应酬,从佛曲听讲 to 斗叶赌东道,既有大人物的权谋算计,也有小人物的家长里短,让我们看到了明朝中后期真实的社会风貌 —— 既有繁华,也有肮脏;既有温情,也有算计。这大概就是《金瓶梅》的魅力所在,它不写英雄好汉,只写普通人的生活,却让我们在这些生活细节里,看到了人性的复杂与真实。下一回,又会有哪些新鲜事儿等着我们呢?咱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