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渔业加工厂内部弥漫着浓重的鱼腥腐臭和金属锈蚀混合的气味,令人窒息。月光从破损的屋顶和窗户裂隙中投射下来,在布满污渍和废弃设备的地面上切割出斑驳的光影。巨大的去鳞机、传送带和冷冻槽如同史前巨兽的残骸,在昏暗中 silent 矗立,提供了复杂而压抑的藏身空间。
“这边!”陈启明(医生)压低声音,搀扶着几乎失去意识的陆晓龙,踉跄着躲进一个半塌的、原本用来堆放碎冰的水泥槽后面。这里相对隐蔽,三面有遮挡,只有一个方向需要警戒。
马尧(山魈)将背上最后一个缴获的、几乎打空的弹匣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他靠着水泥槽壁滑坐下来,胸膛剧烈起伏,汗水和敌人溅上的血污混合,在他脸上身上糊了厚厚一层。他撕开左臂被子弹擦破的衣袖,露出翻卷的皮肉,随手抓了一把不知是否干净的冰碴按上去,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没哼一声。
陈锋(鹰眼)的状态稍好,但手臂的枪伤也在不断渗血,脸色因失血和疲惫而苍白。他强打着精神,迅速检查了一下周围环境,确认暂时安全后,才靠着槽壁坐下,快速而熟练地用牙齿配合右手,给自己的左臂伤口进行紧急重新包扎。
“龙哥怎么样?”陈锋的声音沙哑干涩,目光投向被陈启明放平在角落的陆晓龙。
陈启明跪在陆晓龙身边,额头满是焦急的汗水。他撕开陆晓龙肋部早已被鲜血浸透的绷带,看到那狰狞的、再次崩裂的伤口,以及周围皮肤不正常的青紫色和肿胀,心猛地沉了下去。
“情况很糟!”陈启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从随身携带的、仅剩不多的急救包里拿出剪刀、镊子和最后的消毒药水,“伤口严重感染,伴随内出血迹象,失血过多导致休克前期……必须立刻进行清创、止血和抗休克治疗!但这里的条件……”他看着周围肮脏的环境和匮乏的药品,脸上写满了绝望。
“需要什么?”陈锋冷静地问,尽管他自己也伤势不轻。
“干净的水、大量的抗生素、血浆或者代用品、缝合针线、手术工具……还有无菌环境!”陈启明几乎是低吼出来,这些在平时最基本的医疗条件,在此刻的绝境中却如同天方夜谭。
马尧猛地捶了一下地面,水泥碎屑飞溅:“操!老子去外面抢!”
“你出去就是送死!”陈锋厉声喝止,“‘黑日’的人肯定在外面层层布控,就等着我们出去!”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龙哥……”马尧眼睛赤红,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一时间,水泥槽后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陆晓龙微弱而痛苦的呼吸声,以及远处旧港区依旧隐约传来的、如同猎犬般不肯放弃的搜索声。
就在这时,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陆晓龙,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他的视线模糊而涣散,几乎无法聚焦,但那股不屈的意志,却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燃烧着。
“吵……什么……”他几乎是用气音发出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龙哥!你醒了!”陈启明又惊又喜,连忙俯下身。
陆晓龙的目光缓缓扫过围拢过来的、同样伤痕累累的同伴,最终落在陈启明焦急的脸上。他极其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摇头。
“我……死不了……”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笃定,“别……出去……送死……”
他停顿了许久,积攒着微弱的力量,再次开口,声音依旧细微,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们……想要……我的命……那就……让他们……来拿……”
他的眼神逐渐凝聚起一丝冰冷的光芒,仿佛回光返照,却又带着一种洞悉局势的冷静。
“以战……止战……”
这四个字,如同沉重的石子投入死水,在众人心中激起涟漪。
马尧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凶光:“对!妈的,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陈锋却若有所思,他看向陆晓龙:“你的意思是……主动出击?但我们现在的状态……”
陆晓龙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积蓄最后一丝力气,片刻后,他重新睁开,目光投向加工厂深处那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
“这里……是我们的……主场……”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指向那些巨大的、锈蚀的加工设备,“利用……它们……”
陈锋瞬间明白了陆晓龙的意思。固守待援是死路,盲目突围也是死路。唯一的生机,在于将这处绝地,变成埋葬敌人的陷阱!利用他们对地形的熟悉和这些废弃设备的复杂性,打一场不对称的战争!
“我明白了。”陈锋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他看向马尧和陈启明,“山魈,医生,我们需要把这里布置一下。龙哥需要时间,我们需要为他争取时间,也要让‘黑日’付出血的代价!”
马尧虽然不太懂太多弯弯绕绕,但听到要反击,要杀敌,那股狠劲立刻就上来了:“好!怎么干?你说!”
陈启明看着陆晓龙那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狰狞的废弃机器,一咬牙:“给我十分钟,我尽量稳定龙哥的情况!然后我跟你们一起布置!”
绝境之中,求生的欲望和复仇的火焰被同时点燃。他们不再是被追猎的猎物,而是要化身成为这黑暗工厂中的幽灵,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黑日”什么叫做——以战止战!
陈锋迅速分配任务:“山魈,你去检查那些大型设备,看看有没有还能启动的,或者能改造成陷阱的。特别注意传送带和冷冻系统。医生,你尽快处理龙哥和鹰眼的伤口,然后搜集所有能用的金属碎片、钢管,制作简易的爆炸物和障碍。我去高处,布置狙击点和观察哨。”
没有多余废话,三人立刻行动起来。马尧如同蛮牛般冲向那些沉寂的机器,试图找到尚存的动力源或者可以利用的结构。陈启明则快速给陈锋的手臂进行了更牢固的包扎,然后开始处理陆晓龙的伤口,用尽最后一点药品和手段,试图稳住他恶化的伤势。陈锋则忍着伤痛,如同灵猫般攀上厂房屋顶的钢架,寻找着最佳的视野和射击点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加工厂外,“黑日”的搜索圈正在逐步缩小。而工厂内部,一场针对猎人的致命反击,正在悄然准备中。
以战止战,不是莽撞的冲锋,而是绝境中淬炼出的、最为凌厉的生存哲学。陆晓龙团队,将在这座充满腐臭和锈蚀的工厂里,用行动诠释它的真意。
加工厂外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人声如同逐渐逼近的潮水,透过破损的墙壁缝隙渗入,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空气中弥漫的鱼腥腐臭似乎也变得更加浓烈,混合着钢铁锈蚀和隐隐的血腥气,构成死亡降临前的压抑序曲。
“他们进来了。”陈锋(鹰眼)的声音从高处钢架传来,冷静得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他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像,仅存的右眼透过冲锋枪的机械瞄具,牢牢锁定着加工厂那扇被强行撬开、歪斜晃动的巨大铁门。“第一波,八人,标准战术队形。”
水泥槽后,马尧(山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他手中紧握着一根一头被磨尖、沾满暗红锈迹的沉重传动轴。陈启明(医生)则将最后一点止血粉撒在陆晓龙肋部的伤口上,用撕下的、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紧紧缠绕固定。陆晓龙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胸膛尚有一丝起伏。
“按计划行事。”陈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八名身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夜视仪的“黑日”队员如同幽灵般滑入加工厂内部。他们动作谨慎,两人一组,交替掩护,枪口随着目光快速扫过每一个可疑的阴影。巨大的废弃设备在夜视仪中呈现出诡异的绿色轮廓,更添几分阴森。
领头的小队长打了个手势,队伍开始向厂房深处推进。他们的目标是那个半塌的水泥槽——根据热源扫描,那里有明显的生命信号。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相对开阔、地面布满油污和碎冰的区域,靠近一台巨大的、锈死的去鳞机时——
“嘎吱——哐!!!”
一声刺耳欲聋的金属断裂声猛地从头顶传来!只见那台去鳞机上方,一根原本就摇摇欲坠、被马尧做了手脚的承重钢梁,带着令人牙酸的噪音,猛地断裂、坠落!巨大的阴影伴随着呼啸的风声,朝着下方两名“黑日”队员当头砸下!
“小心!”惊呼声被淹没在钢铁撞击地面的恐怖巨响中!
烟尘弥漫,碎冰和锈屑四溅!那两名队员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数吨重的钢梁和连带砸落的机器部件彻底掩埋!
剩余的六名队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阵型瞬间出现混乱!
就是现在!
“砰!砰!砰!”
陈锋在高处冷静地连续点射!三发子弹如同死神的请柬,精准地钻入三名因慌乱而暴露身形的“黑日”队员的后脑或脖颈!
瞬间减员五人!
“敌人在上面!”幸存的小队长声嘶力竭地吼道,举起冲锋枪对着陈锋大概的方向疯狂扫射!子弹打在钢架上,溅起一连串耀眼的火星!
另外两名队员也反应过来,依托附近的设备残骸作为掩体,向屋顶方向倾泻火力!
陈锋早已缩回掩体后方,子弹如同骤雨般敲打着他藏身的钢梁,发出令人心悸的轰鸣。他冷静地更换弹匣,等待下一个时机。
而就在这时,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马尧从去鳞机侧后方一个意想不到的死角猛地扑出!他根本没有使用枪械,而是凭借着蛮横无比的力量和速度,手中那根沉重的尖头传动轴如同骑士的长枪,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捅向一名正专注对空射击的“黑日”队员的后心!
“噗嗤!”
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器入肉声!
传动轴从前胸透出,带出一蓬温热的血雨!那名队员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冒出的、沾满自己鲜血的锈蚀尖头,随即软软倒地。
马尧看都不看,拔出传动轴,任由鲜血喷洒在自己身上,狞笑着转向最后那名和小队长背靠背、惊恐万状的队员。
“怪物!他是怪物!”那名队员精神几乎崩溃,调转枪口对着马尧疯狂扫射!
马尧不闪不避,将手中沉重的传动轴如同盾牌般护在身前!
“铛铛铛铛!!”
子弹打在实心金属上,发出爆豆般的密集响声,火星四射!巨大的动能推得马尧连连后退,但他双脚如同生根般死死钉在地上,怒吼着一步步向前逼近!
那小队长见状,目眦欲裂,调转枪口试图支援同伴。
然而,他刚刚抬起枪口——
“咻!”
一枚从侧面阴暗角落射出的、用细钢管打磨而成的粗糙弩箭,带着微不可闻的破空声,精准地钉入了他的手腕!正是陈启明利用找到的材料制作的简易弩弓!
“啊!”小队长惨叫一声,冲锋枪脱手掉落!
马尧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地荡开身前的传动轴,如同蛮牛般撞入最后那名队员的怀中!左手如同铁钳般抓住对方持枪的手臂,右手握着的、从敌人身上摸出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划过了对方的咽喉!
温热的血液喷溅在马尧脸上,他恍若未觉,转身,猩红的目光盯向了那个捂着手腕、满脸惊恐和痛苦的小队长。
整个战斗过程,从钢梁坠落到最后一名队员毙命,不超过三十秒。八名精锐的“黑日”队员,全军覆没。
加工厂内再次陷入了死寂,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在空气中弥漫,比之前更加刺鼻。
马尧拄着滴血的传动轴,胸膛剧烈起伏,如同刚从血池里捞出的修罗。陈锋从钢架上滑下,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依旧锐利。陈启明从藏身处走出,看着满地的尸体和狼藉,脸色苍白,握弩的手微微颤抖,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坚毅。
他们赢了,用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践行了陆晓龙“以战止战”的哲学,给了“黑日”一次血腥的警告。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陆晓龙,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异响,脸色由苍白转向一种不正常的青紫!
“龙哥!”陈启明脸色大变,立刻扑了过去。
只见陆晓龙肋部的绷带再次被鲜血浸透,而且那血液颜色发暗!他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而急促,体温却在迅速升高!
“不好!急性感染加重,引发败血症休克了!”陈启明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没有抗生素,没有急救设备……他……他撑不住了!”
马尧和陈锋瞬间围拢过来,看着陆晓龙生命体征急速衰弱的模样,刚才胜利带来的些许振奋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淹没。
难道他们拼死战斗,最终还是无法挽回……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陆晓龙垂落在身侧的、紧握的右手手背上,那个自“命运之环”基因强化后便一直潜伏、被内息勉强压制的幽蓝“标记”,正在发出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光芒。而他体内那近乎枯竭的内息,似乎受到某种牵引,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坚韧的速度,自行流转起来,微弱地对抗着那席卷全身的致命感染和器官衰竭。
以战止战,不仅仅是外部的杀伐,更是内部生命意志与死亡法则的残酷抗争。陆晓龙的恢复之路,将从这濒死的边缘,以无人预料的方式,悄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