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最深处的病房,更像一座嵌在地下的铁棺。
四周的墙壁不是混凝土,而是厚重的合金钢板,上面刻满了古怪的符文,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房间中央,一个男人坐在冰冷的铁台阶上,身上插着数根黑色的钢钉,钉子穿过他的琵琶骨、锁骨、手臂,把他牢牢钉在房间里。
钢钉黑得发亮,像是吸饱了血,每一根上都缠绕着细密的咒纹,随着他微弱的呼吸,忽明忽暗地闪烁。
男人身形干瘪得像脱水的标本,长发乱糟糟地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截青白的下颌。
忽然,一阵低沉的轰鸣从地底传来,震动顺着钢板蔓延进来,天花板的灯光晃了晃,发出 “滋滋” 的电流声,随即又稳定下来。
男人的手指动了。
“咔哒 ——”
一声轻响,是铁链被牵动时,锈迹断裂的声音。
他缓缓抬起头,长发从脸侧滑落。
下一秒,他的眼睛猛然睁开。
一瞬间,整个牢房被一抹金光照亮。
金色从他瞳孔深处炸开,像阳光穿透深海,炽烈而危险。
他嘴角缓缓扬起,扯动嘴角时露出半片泛黄的牙,那笑意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找到乐子的残忍。
“有点意思。”
……
与此同时,医院外部彻底乱成一团。
警报声撕裂夜空,从每个扩音喇叭里传出,红色警灯在屋顶旋转,光影扫过一层又一层建筑,整个医院看起来像一个正在被进攻的要塞。
如果从高处俯瞰,就能看到从四个方向同时涌来的上百人。
他们穿着黑色迷彩服,脸上涂着战术伪装漆,动作整齐、配合熟练,这些显然不是普通的袭击者,而是一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战队。
“开火!”有人低吼。
数枚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划破夜空,接连撞上医院外围的了望塔。
“轰——!”
爆炸的火焰瞬间点亮黑夜,一座座塔楼被炸得碎裂、崩塌,碎片像雨一样砸落。
风中夹杂着火药味和尘土味,空气几乎要燃烧起来。
大祭司阿尔缇奥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刚才那份礼貌的笑意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鸷的寒意。
他转身抓过通讯器下令,语气冰冷:“猎人小队,准备迎敌!”
他的声音一出,莱昂第一个冲了出来。
他立刻观察局势,命令道:“我去正门,其余人分为三队去其他三个方向防御!”
“是!”没有丝毫犹豫,几道身影像影子般散开,奔向各自的防线。
莱昂赶到正门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外面的天空被火光染红,地面上到处是翻倒的警戒车、倒塌的路障。
驻扎的军队正在奋力抵抗,子弹像暴雨般扫向夜空,而那支黑衣特战队像幽灵一样游走在夜色里,枪口不断喷出火舌,每一次射击都精准地夺走一条生命。
“这些人不是普通雇佣兵。” 莱昂冷声说道。
对方的战术、火力、配合,都远超常规部队。
贝朗热从另一侧冲出来,边跑边吼:“他们至少有三支小队,火力配置不低于我们!”
他一边吼,一边指挥军队收缩防线。幸好他们提前布下了防御,本是用来提防顾恒等人的偷袭,没想到面对现在的状况竟然起了作用。
密集的子弹扫过墙壁,火星像碎金般迸溅,“叮叮当当” 的声响混着爆炸声、警报声、惨叫声。
猎人小队的成员们迅速压低身子,手中的符文枪不断闪烁,闪烁的符文与子弹的火光交织,他们像尖刀一样冲进对方阵营深处,制造混乱。
战场彻底沦为一锅沸腾的粥。
顾恒和马元杰躲在大厅的立柱后,透过布满裂纹的玻璃看着外面的火光冲天。
“我靠,这谁搞的?不是说只有我们来吸引注意力吗?”马元杰有些惊讶,面前的这个场景甚至超过了一些小规模的战争。
顾恒神情复杂地看着窗外:“不知道,不过局势越乱……对我们越有利。”
话虽这么说,但是他心中还是隐隐有种不安,能发动这种规模战争的势力,绝对不是他们的朋友。
大厅的灯忽然又闪了几下,低沉的轰鸣从地下传来。
顾恒猛地回过神,看了一眼身旁的几人,语气变得果断:“别愣着了,趁乱我们进去找人!”
马元杰这才反应过来,眼睛一亮:“说得对啊,这时候他们肯定没工夫管我们,我们直接浑水摸鱼……”
说着几人便偷偷摸摸消失在了大厅里。
顾恒几人消失没多久,通讯器里就传来了急促的报告声。
“报告,大祭司!那几个人——不见了!”
大祭司正站在医院正门外,黑色法袍被爆炸掀起的气浪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远处火光交织的夜空,神色冷峻如冰雕,闻言缓缓转过头,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人头皮发麻:“不见了?”
“是、是的!” 汇报的士兵声音抖得更厉害,“他们从大厅离开后,就没再被监控捕捉到,可能是 ——”
“可能?”大祭司淡淡地打断,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透着一股俯瞰蝼蚁的漠然,“算了,先别管,几只老鼠,掀不起什么浪花,专心防御。”
他能猜到外面这些人和顾恒不是一伙的,眼下,守住医院才是最重要的事。
贝朗热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凝重:“外部防线已经接触了,对面组织性极强,不像是临时袭击。”
“大祭司,是否启动b区防御程序?”
“先稳住。”阿尔缇奥低声道,“还没到那个程度,先摸清楚对面的目的!”
他话音未落,对讲机里忽然传来刺耳的噪声,随后是急促的喊声——
“报告!病房那边……病房那边的女孩跑了!守卫被打晕了!”
“啪!”
通讯器被贝朗热一掌拍在桌上,他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也因为愤怒彻底变形,怒声咆哮道:“你们都是废物吗!两个带枪的士兵,看不住一个女大学生?!吃什么干饭的!”
通讯器另一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剩下死一般的沉默。
贝朗热狠狠喘了几口气,压下怒火:“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搜查啊!医院内部都是摄像头,她跑不远!”
他转头看向阿尔缇奥,后者依旧神情不变,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语气平淡:“冷静,贝朗热,只是个学生而已。”
……
此时,通风管道的阴影中,林铭和吴淼正屏住呼吸。
他们趴在金属管道里,身下是随时可能咯吱作响的铁皮,周围的空气又闷又热。
吴淼确认了几次自己的“天幕”还在运作,淡灰色的能量场像一层薄纱,将两人彻底包裹,完全屏蔽了所有摄像头信号与感应波段。
可此刻,外面却响彻着刺耳的警报声。
“……出什么事了?”吴淼低声问。
林铭透过排风扇往外看,只见医院通道里乱成一团,全副武装的士兵朝外面冲去,灯光闪烁,紧急广播反复响着“一级戒备”。
“顾恒这吸引注意力的阵仗,也太大了吧。”林铭忍不住低声嘀咕。
两人没有犹豫,趁着混乱,他们加快了速度继续向前,沿着通风管道爬行。
终于,他们在一个岔口处停下。
前方,一张锈蚀的铁网挡住了去路,网后隐约能看到 “设备间” 的字样。
林铭伸出手,指尖在铁网上轻轻一用力,早已老化的铁丝便 “咔” 地断了,他率先钻了出去,吴淼紧随其后,两人脚落地时轻得像羽毛,几乎没发出一点声响。
设备间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在闪烁。
……
外部的战斗还在继续,甚至愈演愈烈。
爆炸、枪声、火光交织成一幅混乱而惨烈的画面。
塔楼被火箭弹击中,铁架扭曲,残骸坠落,砸在地面上扬起漫天烟尘。
大祭司站在医院的高处,俯瞰着整个战场,神色一点点沉下去,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他眯起眼,看着那些黑衣士兵的队形,每一队都有掩护与突击,火力交替推进,完全不像是无序的袭击,反而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秩序感。
“这种作战方式……”他缓缓吐出几个字,声音低沉到极点。
“——深渊军团。”
贝朗热的脸色瞬间大变,瞳孔猛地收缩,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名字,声音都有些发颤:“深渊军团?他们是怎么能找到这里?”
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炸裂般的巨响。
空气被撕裂,尘烟翻涌。
接着,一道模糊的身影穿透厚重的烟雾,动作轻盈得不像在奔跑,反倒像一片羽毛在飘,最终稳稳落在战场中央的废墟上。
那是个女人。
身形高挑修长,黑色的战斗服紧紧贴合着身体,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腰间挂着一柄弯刀,刀鞘上镶嵌的宝石在火光下偶尔闪过一丝冷光。
她每往前走一步,空气中就会闪烁起一阵粉红色的光影,像一场虚幻而魅惑的幻觉。
她走过的地方,脚下的尘土会在空中凝成细碎的花瓣形状,又在下一瞬悄然散落,美丽而诡异,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危险。
她手里拎着一个人——被拖着的人浑身是血,长发垂落。
女人走到战场正中,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露出一张美得近乎不真实的脸。
她笑了一下,笑容妩媚得像一块蜜糖,随后手中的弯刀朝着前方用力一挥。
“——轰!”
地面猛地炸裂,一道巨大的沟壑横贯战场,尘浪冲天。
这一刀,硬生生把双方的交火线劈成两半。
所有的枪声、爆炸声、喊杀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尘烟缓缓落下,战场上的每一个人,无论是黑衣士兵,还是医院的守卫,都怔怔地看着那个女人,忘了动作,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无脑的冲锋等同于送死。
尘烟落下,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被她扔在地上的人。
那是——猎人小队的弓箭手,莉娅·索恩。
她的金发被血染红,身体蜷缩在地上,弓弦断裂,脸上还有未干的灰烬痕迹。
莉娅艰难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痛苦,还有一丝不甘的倔强,死死盯着那个女人。
女人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指尖轻轻一勾,那柄冰冷的弯刀便贴在了莉娅的脖子上,刀锋微微用力,一道细细的血痕立刻显现出来。
“呵……猎人啊,”她声音带着笑意,“看上去今天不太走运。”
大祭司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目光冰冷得像是要把人冻死。
“前实验署心理顾问——瓦莱丽·杜波依斯。”他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女人听到自己的名字,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她那双桃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弯出一个极具魅惑的弧度。
“哦~亲爱的大祭司,您还记得我,真让人感动!”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像情人间的低语,却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一阵背脊发凉。
她轻轻甩了甩弯刀,金属刃口上滑落一滴血。
“不过现在,我有个新名字。”
她微微俯身,眼神像毒蛇一样锁定大祭司。
“您也可以叫我——”
粉红色的灵光在她周围蔓延开来,空气中隐约出现无数虚影,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窥视众人。
她笑得极美,声音轻柔,却让人背脊发冷:
“——七罪之一,色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