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王长乐，那个曾与他并肩作战、对他信任有加的兄弟，是让莱州重现生机的恩人，另一边是刻在骨子里的忠君思想，还有远在天子脚下的家人，若是不从，家人恐会沦为朝廷要挟他的筹码。
洛时安攥着纸片，心中悲哀翻涌，纠结得几乎喘不过气。
呆立良久，最终缓缓走到烛火旁，将纸团凑了上去。
火苗舔舐着纸边，很快将那四个字吞噬，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灰烬飘落，洛时安长长地叹了口气。
无奈，沉重，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洛时安重新坐回案前，下定了决心。
十一月下旬，天气更冷了，许是更加靠海，没有那么严寒，王长乐估摸着零下七八度还是有的。
虽说沈彦农和洛时安带领莱州府上下官员做的很好，王长乐这心里还是不太放心，府城毕竟有自己镇着，没太大问题，离得远的地方谁也不清楚真实情况如何，便带着蓝汐俩人人下各县转悠去了。
哦，还有小赤火熊这家伙，非要跟着来。
于是府城通往县城的官道上，呈现了这样一幅画面，零下七八度的海风裹着湿意，飘过大地，王长乐骑黑马，玄色貂裘披风翻飞，眉宇坚韧稳毅，蓝汐乘白马，浅粉狐裘裹着小赤火熊，指尖轻拨鬓发。两人并辔，马蹄踏过碎石官道，偶相视而笑，远处村落炊烟袅袅，倒有几分暖意。
路边覆着薄霜麦田，蓝汐瞥了眼远处泛着微光的海面，笑道：“公子，没想到莱州府的冬天这么美，霜白海蓝，漂亮极了。”
王长乐勒住马缰，目光扫过眼前景致，随口吟道：“霜盖麦田白似雪，海映晴空蓝如练。马蹄踏碎官道静，炊烟起处有人家。”
（一首打油诗，自己写的，轻喷...轻喷...）
“公子好文采！”
蓝汐眼睛一亮，连忙夸赞，“这打油诗读着顺口，景色描绘的好，比那些酸秀才的文章好多了，比金科状元还强呢！”
怀里的小赤火熊似懂非懂，跟着嗷嗷叫了两声，附和着，王长乐嘴角一抽，到也没必要这么捧场...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到了正午，远处村落炊烟越发浓密。
王长乐道：“正好饿了，咱们去村里讨口饭吃，也看看百姓的日子到底过得怎么样。”
说着便弃了官道，朝着村落而去。
两人循着炊烟拐进村道，村民们见两人衣着不凡，虽有些诧异，却也没大惊小怪，近来靖武军常帮着村民做事，大家对陌生人也多了几分信任。小赤火熊肚子饿得 “咕咕” 叫，蓝汐无奈地拍了拍它的脑袋。
又往前走了会儿，但见几处瓦房错落，篱笆墙内堆着金黄的玉米垛，檐下挂着串串红辣椒，行至一户青砖瓦房院门前，听得院内传来“砰砰”声，夹杂孩童嬉笑。
走近一看，院里的妇人正坐在石磨旁磨面，汉子则在一旁劈柴，三个孩子围在灶台边，眼巴巴地看着锅里的东西，时不时帮着添点柴火。
王长乐上前，在院外拱手道：“老乡，我们路过此地，肚子实在饿了，想讨口饭吃，不知方便与否？”
最大的孩子约莫七八岁，懵懵懂懂地看着王长乐，又转头看了看父母，见爹娘点头，便跑过去打开栅栏门，奶声奶气地说：“可以呀，我娘做了粥，可香了！”
王长乐忍不住笑了，跟着孩子走进院里，蓝汐抱着小赤火熊跟在后面。
汉子连忙放下斧头，妇人也停下磨面，热情地招呼道：“客人快坐，粥马上就好，再等会儿就能吃饭了！”
王长乐连忙客套：“叨扰老乡了，我们就吃点家常便饭，不用麻烦。”
小赤火熊嗖地窜到饭桌旁，爪尖扒拉着蓝汐裙角嗷呜催饭，最小的女娃竟不怕，凑过去瞪着大眼睛和小赤火熊对视。
汉子搓着手，目光在王长乐衣服上转了两圈，粗糙手掌在衣襟上蹭了蹭，笑着打趣：“两位贵人这衣裳料子一看就不是咱们村里能有的粗布，定是从府城来的吧？”
说着，还不忘朝屋里喊了声，“孩他娘，快把灶上温着的玉米粥盛两碗，给贵客暖暖身子！”
王长乐笑而不语，顺势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蓝汐也抱着小赤火熊在一旁落座，小家伙不安分地探着脑袋，盯着灶台方向。
“确实是从府城过来，四处转转。”
“那您二位见过靖武伯吗？”
汉子一听府城二字，眼睛瞬间亮了，手里的斧头往柴堆旁一放，凑到石桌前，手舞足蹈。
“就是那位杀海盗、打倭寇的靖武伯！”
“您是不知道，今年七月份多吓人，三千海盗从海上过来，屠了隔壁的李家村，尸体都堆到村口的老槐树下了，就在咱们村也快遭殃的时候，是伯爷带着靖武军连夜赶过来，那些当兵的个个跟猛虎似的，没半天就把海盗全宰了，连一个漏网的都没有！”
汉子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飞溅，又指着远处海面，颤声道：“今年秋天更厉害，平次郎知道吧，倭寇的统帅！”
“他率领倭寇联军打江城大将军，手底下南洋人，西洋人，东瀛人，全都有，足足一百万人的大军啊！”
王长乐嘴角一抽，传的这么离谱吗？
一百万大军...
黄海的鱼吓都要被捞光了吧...
汉子一屁股坐下，给眼前两个‘不知情’的贵人科普着。
“一百万人啊，把海上都给塞满了，江城大将军虽然厉害，可他手底下只有四万水师啊，唉，只能被动防守，在海上打了三个多月，也不是对手，唉，就在这个时候，你猜怎么着？！”
蓝汐很懂事，给足了情绪价值，惊讶道：“难道是靖武伯出手了？”
嘭——
汉子一拍石桌：“可不是嘛！”
“伯爷当天就率领一万大军出海，直接朝着平次郎那狗日的去了，我跟你们讲，你们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伯爷会召唤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