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无边无际、仿佛要将灵魂都彻底溶解的痛苦炼狱中,游川那被灵魂罗网千锤百炼过、早已超越凡人极限的坚韧意志,以及那铭刻在血脉深处、对力量近乎偏执的极端渴望,如同黑暗虚空中倔强燃烧的恒星,撕裂了剧痛的重重帷幕,顽强地迸发出夺目的光辉!
“不能昏过去……昏过去……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它们在修复……它们在帮我……这些虫子……是工具……工具而已……”
“引导……集中意志……引导成虫……修复核心……”
他用尽最后一丝濒临断裂的清明意志,强行勒令濒临失控的灵魂罗网核心,放弃对侵入“异物”的本能反击,转而尝试着去“感知”那些成虫——感知它们释放出的那股磅礴、阴冷、却又带着悖逆生机的能量洪流!
并用尽全部心神,引导这股充满破坏与重建双重属性的能量,优先涌向伤势最重、对战力恢复最关键的致命区域——胸口那几乎被洞穿、深可见骨的巨大创口!几乎完全碎裂、危及生命的脊椎龙骨!以及灵魂罗网核心区域那些细微却足以致命的本源裂痕!
这个尝试艰难得如同在十八级台风中试图穿针引线!每一次意志的集中,都换来幼虫更加疯狂的、如同要将灵魂扯碎的噬咬剧痛!
每一次引导的偏差,都可能导致成虫的能量浪费在次要部位,甚至刺激幼虫的狂暴!
但! 渐渐地,随着游川意志如同烧红的铁块般死死焊在“引导”这个唯一的焦点上,他那被灵魂罗网强化过的、远超常人的感知力,在剧痛的缝隙中,捕捉到了一个堪称救命稻草的关键点!
“数量……成虫……幼虫……”
在灵魂罗网模糊的生命波动感知与身体反馈的直接痛苦强度变化下,游川震惊地发现:尽管幼虫如同永不停歇的瘟疫般不断滋生,疯狂啃噬着他,但成虫的数量似乎始终保持着一种极其微弱的……优势!
而且,那些新生的、最为躁动的幼虫数量,似乎远远低于成虫自然死亡或被消耗的速度!
为什么?!
游川在几乎要将大脑搅成浆糊的剧痛海啸中,用仅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理智飞速思考。他猛地回想起阴九幽之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科普:“……吸足尸煞阴气……化茧成蛾……” 以及这些蛊虫钻出时,弥漫在整个病房内的、那种蕴含着恐怖能量的粘稠液体散发出的浓烈腥气!
“是营养液!罐子里残留的高能营养液!”
游川心中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开混沌,瞬间明悟!
那巨大的黑色陶罐,不仅装着蛊虫,更装着它们赖以生存和繁衍的、能量等级极高的特殊培养液!
这种蕴含尸煞阴气与特殊药性的粘稠液体,其蕴含的能量密度,远超游川这个“重伤员”体内那点可怜的、正在艰难修复中的生机!
对于刚刚滋生、饥饿无比的幼虫而言,直接吞噬这些就近在咫尺的高能营养液残渣,效率远超啃噬游川那正在缓慢修复、充满痛苦反馈的“劣质食物”!
所以,幼虫们虽然天性凶戾贪婪,但它们遵循着最原始的本能,绝大部分都优先扑向了陶罐内壁、地面符文阵列、甚至空气中残留的营养液气溶胶!
只有那些离营养源较远、或者抢掠能力最弱的幼虫,才会退而求其次,将贪婪的口器对准游川的身体,疯狂啃噬!
这就导致了,虽然视觉效果上他仿佛被虫海淹没,虽然痛苦无边无际,但幼虫的实际“进食重心”,更倾向于外部的营养液!而非他本身!
而成虫数量庞大,修复效率惊人,它们消耗的能量主要来自自身储备和吸收的营养液,对游川本体的消耗……相对有限!
“成虫在修复……幼虫在……啃罐子里的东西……只有一小部分……在啃我……”
这个如同黑暗深渊中照进阳光般的认知,让游川濒临崩溃的意志瞬间稳固、甚至反弹!
虽然痛苦依旧如同亿万钢针穿刺,但至少这不是一场注定被啃噬殆尽的消耗战!只要他能熬得住这无边的感官地狱,引导成虫完成核心修复,胜利的天平,就在向他倾斜!
“熬!老子一定能熬过去!”
游川在心中发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咆哮,咬碎的牙齿混合着鲜血被他狠狠咽下!
他彻底放弃了徒劳的抗拒,将所有残存的心力,如同锻造神兵的巨锤般,全部砸在“引导成虫”和“锚定意识”这两件事上!他的身体依旧如同触电般剧烈抽搐,汗水、血水、粘稠的虫液和被啃噬脱落的腐烂组织,将他彻底浸透,形同血泥地狱中爬出的修罗!
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处,那不屈的火焰,却在痛苦的风暴中,燃烧得越发凌厉,越发……如同千锤百炼后的绝世神锋!
病房外。
林小雨瘫软在冰冷的椅子上,听着病房内隐约传来的、仪器那如同丧钟般凄厉的持续尖啸,以及那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嘶吼,心如被无数钝刀反复切割,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绝望与无边的心悸。
王明宇如同石雕般死死贴在门上,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隔绝了地狱的门,仿佛要将其看穿。
病房内。
阴九幽枯槁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游弋在病床与符文阵列之间,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密切监控着虫群的动向与游川的生命体征。
他看着病床上那个在亿万蛊虫噬咬与血肉重塑风暴中疯狂挣扎、眼神却越来越亮、意志气息越来越凝练如钢的少年,浑浊的眼底深处,那抹激赏之色如同投入沸油的冷水,瞬间沸腾起来!
“好小子……”
他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那是压抑不住的赞叹,
“居然……在如此绝境下……还能洞察到‘营养液’这个关键节点……还能硬生生扛住这无间地狱……”
“这份意志……这份悟性……这份狠劲……”
他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真是……百年……不!千年难遇的好苗子啊!”
然而,时间在无边无际的痛苦煎熬中彻底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钟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山上行走万年。
游川的身体在无数蛊虫永不停歇的啃噬与修复中剧烈地痉挛、扭曲,汗水、血水、粘稠的虫液混合着被幼虫啃噬脱落的坏死组织碎片,将他身下的白色床单彻底染成了令人作呕的、散发着浓烈腥甜与腐臭气息的暗红泥沼。
仪器警报的尖啸如同催命符,从未停歇,疯狂跳动的曲线如同描绘着地狱的脉搏。
但! 令始终高度紧张、不断以秘法引导虫群流向、平衡破坏与修复的阴九幽越来越心惊肉跳的是——病床上那个少年,他的精神屏障始终没有彻底崩溃!
他的嘶吼早已嘶哑,喉咙里只剩下了断断续续的嗬嗬喘息。 他的眼球布满狰狞的血丝,眼白几乎被红黑色覆盖,眼珠因颅内压而可怕地向外凸起,仿佛随时会爆裂开来。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坚硬的齿冠甚至出现了细微裂纹,牙龈迸裂的鲜血早已染红了整个下颚。
然而! 他那双深邃如寒潭、此刻却布满血色地狱的眼睛,在这足以焚毁星辰的极致痛苦风暴中,却始终燃烧着两簇细小却顽强到不可思议的火焰——
那是意志的永恒之火!求生本能的涅盘之火!更是对力量极端渴望的……弑神之火!
此刻,阴九幽浑浊的眼眸深处,那最初的惊异,早已化为了翻江倒海般的、无法掩饰的震撼! 他见过太多所谓的“大人物”、“天之骄子”。
为了活命,为了追求力量,他也曾用这“万噬尸虫”为寥寥数人进行过治疗。但那些人,无一例外,都需要他动用秘传的“锁魂蛊”!
那是一种能暂时麻痹受术者部分痛觉神经、甚至一定程度上削弱灵魂感知的特殊蛊虫。
虽然治疗效果会大打折扣,恢复速度慢如龟爬,甚至可能留下难以根除的隐患,但至少能让那些早已被权势和享乐腐蚀了意志的“大人物”们不至于在治疗中途就因为承受不住痛苦而精神彻底崩溃,或者……在恢复后恼羞成怒地将怒火倾泻到他这个“鬼医”头上。
可眼前这个少年……他什么都没用! 他完全是凭借着纯粹的血肉之躯,凭借着那如同星核般坚硬、淬炼过亿万次的钢铁意志,硬生生扛住了这足以让任何凡人瞬间魂飞魄散、让修道者道心崩解的“万虫噬心”之刑!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能抗”了!这简直……根本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太古凶兽!
阴九幽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苗疆最深奥、最禁忌的秘传中那些关于上古时代的破碎记载。
传说中,那能与九天玄女、神农帝君、轩辕黄帝这等神话至高存在掰腕子的绝世凶神——兵主蚩尤! 他之所以能铸就金刚不坏、力拔山河、万兵臣服的至尊巫体,除了巫族的无上秘法加持,其根本就是他在极其古老的时代,以无上意志硬生生抗住了无数种比“万噬尸蛊”更加恐怖、更加霸道、更加接近生命演化本源的原始蛊虫的改造!
那种痛苦,早已超越了生灵所能想象的极限!后世只道其金刚不坏,却无人知晓,那是在怎样惨绝人寰、血肉重铸的终极炼狱中,以怎样非人的意志熬炼出来的!
“这小子……这小子……”
阴九幽枯槁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他看着游川在那毁灭与新生的虫海风暴中挣扎却越发坚韧、如同浴火神铁般逐渐展露锋芒的身躯,一个沉寂了百年、早已被他视为无稽之谈的念头,如同被点燃的九幽业火,在他那如同古井般死寂的心湖中轰然炸开,掀起滔天巨浪!
收徒!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燎原之火,再也无法遏制!
他阴九幽,人称“鬼医”,行事乖张,性情孤僻近妖,一生独来独往,视天下众生如刍狗。
他精研蛊毒医道,手段通玄,活死人肉白骨并非虚言,却也因过于诡异凶险而无人敢真正亲近,更别说传承衣钵。那些所谓的“大人物”,在他眼中不过是怕死的可怜虫和交易的筹码。
他从未动过收徒的念头,因为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承受他的“道”,能理解他与痛苦为伴、视死亡为邻、对生命本源进行禁忌探索的……终极追求!
但今天,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个在万虫噬心、血肉炼狱中,意志非但不垮,反而如同星辰锻造般越磨越利、越烧越炽的灵魂怪物!
一个以凡人之躯硬撼蛊虫地狱,在毁灭与新生的边缘疯狂舞蹈,甚至窥破一线生机的天生狠人!
这……这不正是他穷极一生苦苦寻觅而不得的,最适合继承他“鬼医”一脉、探索生命与死亡终极奥秘的……绝世传人吗?!
这份意志!这份狠劲!这份对力量的极端渴望与掌控欲!这直面地狱而心智不堕的恐怖韧性!简直就是一块深埋于九幽之下、历经亿万年煞气冲刷、蕴含着无尽毁灭与重生可能的绝世璞玉!
一想到这,阴九幽那早已枯寂如死灰的心脏,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竟然如同擂鼓般剧烈搏动起来!
他那张如同千年古树皮般的老脸上,第一次因为激动而非阴郁,浮现出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潮红。
他看着游川那被虫群覆盖、却依然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努力“引导”成虫优先修复要害伤处的细微意志波动,眼中欣赏的光芒如同实质般流淌:
“好……好小子!不仅扛住了地狱,还能在无尽痛苦中保持一丝洞彻本质的清明,尝试掌控引导……这份悟性……这份心性……这份坚韧……简直是天生就该走我这条路的苗子!”
他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用力地摩挲着拐杖顶端那颗泛着幽光的骷髅头,心中的念头如同疯长的藤蔓般缠绕、坚定:
“此子……若能熬过此劫,心性意志必将淬炼至不可思议、坚不可摧之境!”
“再加上他被那赵舵主口中所言的九代以上生物兵器重创而不死,身躯本源早已被破坏与潜能激发到极致,如今又被‘万噬尸虫’这等奇蛊彻底重塑根基……”
“这具肉身,简直是炼制‘万蛊不侵’甚至‘以蛊炼体’、‘融蛊入魂’的无上宝体!是千年万年也未必能出一个的蛊道圣胎!”
阴九幽的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如同狂风过隙。他仿佛已经看到,眼前这个少年在他倾囊相授之下,将苗疆最古老、最凶险、最接近生命与死亡本源的蛊毒医道,推演到一个连他都无法想象的崭新高度!甚至可能超越他,抵达那传说中的蛊神之境!
“必须……必须收下他!不惜一切代价!”
阴九幽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他不再仅仅是为了完成一次交易,更是为了自己毕生追求的“道”能得以延续和升华!
就在这时! 病床上的游川身体猛地一震!如同沉睡的火山即将苏醒! 覆盖在他体表的那片暗红色的蠕动虫海,如同退潮般,开始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明显变化!
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声显着减弱了。那些最为躁动、啃噬最疯狂的细小幼虫,数量如同冰雪消融般急剧减少!它们啃噬的频率和强度也明显下降,似乎……后继乏力了?
而那些体型稍大、甲壳厚重的成虫散发出的沉稳而充满掠夺性的生命力波动,则彻底占据了压倒性的上风!
游川的身体虽然依旧惨不忍睹如同破布娃娃,但灵魂罗网的感知却敏锐地捕捉到:胸口那恐怖的贯穿伤口深处,断裂的胸骨正在被坚韧的新骨包裹、重塑!几乎碎裂的脊椎,被一种充满弹性的、闪烁着暗金光泽的骨质结构迅速弥合、加固!破损移位的内脏,在磅礴生机的冲刷下快速归位、修复!更重要的是,他那遍布裂痕、黯淡无光的灵魂本源,那些细微却足以致命的裂痕边缘,正被一股奇异的、带着阴冷生机与古老煞气的能量丝丝缕缕地渗透、缠绕、弥合!
这修复虽然极其缓慢,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韧与稳固!
“罐……罐子的营养液……快耗尽了……幼虫……失去了源头……”
游川在依旧汹涌但已能看到彼岸的痛苦浪潮中,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生死攸关的信号!
幼虫失去了高效的能量来源,滋生速度骤降,啃噬力量大减!而成虫的修复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最关键、最危险的“血肉炼狱平衡期”,正在渡过! 最猛烈、最撕心裂肺的痛苦浪潮,似乎正在缓缓退去?!
他猛地睁开双眼!布满血丝、几乎凸出眼眶的瞳孔中,那不屈的火焰如同浇灌了滚油,燃烧得更加炽烈,几乎要喷薄而出!
阴九幽也立刻察觉到了虫群的变化和游川生命体征那微妙却至关重要的好转!
他眼中精光爆射,如同发现了绝世珍宝!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更小的、通体漆黑如墨、雕刻着无数扭曲虫豸浮雕的玉瓶!
瓶口打开,一股极其浓郁、带着刺鼻血腥与古老草木混合气息的狂暴药香瞬间压过了病房内弥漫的腥臭,如同实质般涌入游川的口鼻!
“呃啊啊啊——!!!!”
游川发出一声更加惨烈、仿佛要将灵魂都吼出的嘶吼,身体如同被投入了恒星核心!
但这股狂暴到几乎要将经脉撑裂的力量涌入,却如同给濒临枯竭的战场注入了最后一支生力军,瞬间点燃了他体内残余的所有潜能!也为那些修复的成虫提供了最后的、也是最强大的动力!
灵魂本源核心,那黯淡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被注入新的灯油,骤然稳定、甚至明亮了一丝!
在阴九幽紧张而充满期待的目光凝视下,在门外林小雨和王明宇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揪心等待中,覆盖在游川体表的虫群,终于如同接到了最终指令的军队,如同退潮的黑色血水般,大部分顺着阴九幽秘法引导的轨迹,重新涌回了那巨大的、仿佛连接着幽冥的黑色陶罐。
只留下游川那具……体表依旧布满着细密齿痕与粘液的恐怖痕迹、肌肉线条却如同经过亿万次锤打的精钢般贲张隆起、周身隐隐透射出一种历经地狱洗礼、破茧重生般坚韧光泽的躯体,静静地躺在一片狼藉、如同屠宰场般的病床上。
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那疯狂刺耳的警报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从歇斯底里的尖啸,逐渐变得平稳、变得深沉、变得如同远古巨兽苏醒后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熬过来了!
游川,硬生生从万虫噬心的炼狱中爬回来了!
阴九幽枯槁的身体微微前倾,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病床上那具虽然伤痕累累、却如同神兵初胚般散发着不屈锋芒的躯体,看着那少年依旧微弱却异常坚定的喘息,看着他那双即使布满血丝也锐利得如同能刺穿灵魂的眼睛。
他那如同万年寒冰般僵硬的脸上,肌肉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向上牵扯,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极其难看、扭曲、如同厉鬼展颜般恐怖,却又蕴含着无法言喻的激动、震撼与真诚喜悦的笑容。
“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嘶哑却带着岩浆喷发般的灼热温度,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小子……你……很好!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