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光芒依旧流转,悠扬的乐曲尚未停歇,但今晚的主角,弥傲白上将已然离场。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遗憾和猜测,宾客们低声议论着上将为何中途离去。
就在这时,侧厅通往花园的拱门处,出现了一个略显匆忙的身影。
公主艾西亚重新回到了舞会,她尽力维持着皇室的优雅仪态,但微微急促的呼吸和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悸与不甘,泄露了她的心绪不宁。
她快速扫视全场,未见到那个女人,随后便急切搜寻着那抹标志性银白发色身影,却也一无所获。
“艾西亚!”王后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女儿,她摆脱了几位贵妇的寒暄,快步走到艾西亚身边。
语气带着关切与一丝责备:
“你刚才去哪了?弥傲白上将刚刚才向我和陛下告知离场了!多么难得的机会,你竟然错过了与他接触。”
艾西亚的心猛地一沉,不甘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他……他已经走了?”她失声问道,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失落。
精心准备的妆容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是啊,就在你回来前不久。”
王后敏锐地捕捉到女儿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除了失落,似乎还有别的什么。
“你脸色不太好,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国王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关心地走了过来,目光注视着艾西亚:“艾西亚,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有点疲惫?”
艾西亚被父母接连追问,想起刚才在花园暗影处那双冰冷的黑色眼瞳,一股寒意再次从脊椎升起,让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她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和后怕,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放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父王,母后……我……我刚才在花园里……遇到了……羽格堂哥。”
“你怎么会跟羽格碰上?!”国王和王后的脸色几乎在同一时间骤变。
国王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你怎么跑到花园去了?你和他起冲突了?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王后也紧张地握住了女儿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艾西亚连忙摇头,想起自己不小心踏入他的地方,原本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认为他应该不在,但……
虽然他未对她有任何实质性的举动。
但那种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窒息感,却让她此刻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没有,父王,母后。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伤害我。只是……只是不小心碰到了。”
听到“没有冲突”、“没有伤害”,国王和王后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弛下来,但眼中的凝重丝毫未减。
国王沉声命令,语气不容置疑:“艾西亚,你给我听清楚!羽格这个人,危险至极!以后无论在何处看到他,立刻避开,绝对不要去招惹他!连眼神接触都要尽量避免!明白吗?”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深沉的忌惮。
王后也心有余悸地补充道:“你父王说得对。羽格的事不是你能参与的,离他越远越好。至于弥傲白上将……”
王后顿了顿,今晚她不是没看到弥傲白上将带着的女伴,估计答应举办庆功宴,多半是为了讨那位女子开心。
看着女儿眼中瞬间燃起的执念,叹了口气,“孩子,感情的事强求不得。你是帝国公主,有着无尽的选择,不应该吊在一棵树上执迷不悟。”
艾西亚垂下眼睑,顺从地点头:“是,母后,我知道了。”
她嘴上答应得乖巧,但低垂的眼眸深处,那份因错过弥傲白而燃起的不甘之火,却熊熊燃烧,几乎要吞噬她的理智。
恨自己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间点撞见羽格!
更恨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吸引了弥傲白全部注意力的女子!
若不是为了警告那个女人远离弥傲白,她怎会独自去花园,又怎会遇到羽格,错过弥傲白?!
那个女人,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必须查清楚她是谁!
艾西亚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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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舰“银翼号”,返回途中:
脱离了舞会的喧嚣与觥筹交错,星舰内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鸣,营造出一种近乎真空的宁静。
弥傲白坐在林朵朵对面,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在战场上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未散的焦虑和一丝后怕。
“朵朵,”他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我再确认一下,艾西亚她真的没对你做什么?哪怕是一点点的推搡或者言语上的过分逼迫?走廊上……只有她警告你?”
他刚才在舞会上被贵族们缠住脱不开身,等发现她不见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匆匆赶来后,看到她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紧绷的弦才稍稍松动。
林朵朵看着眼前这位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甚至有点过度紧张了。
她心里暖暖的,又有点无奈。
“真的没有,弥傲白。”
她语气轻快,试图驱散他的不安,清澈的眼睛里带着真诚的笑意。
“公主殿下是追出来警告我了,气势汹汹地说让我离你远点。不过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她的追求者打断了。”
她想起那个有点滑稽的场面,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然后我就趁机溜进花园想躲清净,她应付完追求者还想追过来,结果嘛……”
林朵朵耸耸肩,“她好像临时有什么事,转头就走了。从头到尾,她连我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
她甚至还俏皮地用手指卷了卷自己垂在肩上的发梢。
听到她轻松的描述,尤其那句“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弥傲白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他无声地舒了一口长长的气,身体向后靠进座椅里,一直紧握的拳头也松开了。
只要她没事就好。
“那就好。”他语气缓和下来,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但眼神依旧专注地看着她,“让你受惊了,是我的疏忽。放心,我和公主之间什么都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绝不会让她再有机会骚扰你。”
他的承诺斩钉截铁。
林朵朵感受到他话语中的郑重和保护欲,心里很是感激。
她连忙摆摆手,笑容真诚:“哎呀,上将你别这么严肃嘛。其实我完全能理解公主的心情啦!”
她眨眨眼,语气带着一种善意的调侃和通透的理解。
“你想啊,要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走得很近,尤其还是她应该从小爱慕你,换谁心里都会不舒服,失去点理智也很正常嘛!人之常情,我真的不介意她这点小情绪。”
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带上了一丝认真的忧虑:“我当时主要是担心……担心她继续纠缠下去,万一看出我哪里不对劲,发现我的身份问题,那才真是大麻烦。所以光顾着怎么躲开她了,根本没来得及也没心思去跟她解释我们其实……”
她微微吸了口气,目光坦然地迎上弥傲白的视线,清晰地吐出那两个字:“只是好朋友的关系。”
“好朋友”三个字,如三道无形的冰锥,精准而迅猛地刺穿了弥傲白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房。
前一秒,他还沉浸在她安然无恙的庆幸和对她那份豁达理解的欣赏中。
下一秒,这三个清晰无比的字眼,就像最锋利的能量刃,将他所有隐秘的期待、小心翼翼的靠近、以及那份日益膨胀却未曾言说的心意,瞬间切割得支离破碎。
轰——
他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巨大的耳鸣声淹没了星舰的引擎声。
一股尖锐到窒息的痛楚从心脏爆开,瞬间席卷全身,四肢百骸都仿佛被冻僵。
他眼前甚至短暂地黑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几乎要从座位上滑下去。
他猛地用手撑住旁边的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才勉强稳住身形。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确认她安全、在他刚刚放下担忧、甚至在她表现出对他处境的理解之后,用这样“体贴”的方式,给他如此致命的一击?
“只是好朋友”……她轻飘飘的“理解”公主,却用最温柔的刀,将他彻底划在了“朋友”的界限之外。
这比任何刁难都让他痛彻心扉。
林朵朵清晰地看到了他瞬间的剧变,那骤然褪去血色的脸庞,失焦晃动的眼神,以及撑在扶手上微微颤抖的手。
她心里猛地一揪,强烈的歉意涌了上来。
她知道自己的话伤到他了,很深。
她并非有意残忍,只是……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哪天会不会就突然回到原来的时空了,暂时无法对这个时空的人或事产生强烈的连接。
在这个陌生的星际,她感激弥傲白给予的庇护和照顾,她视他为至关重要的第一位朋友。
但这份友谊,似乎承载不了他眼中日益浓烈的情愫。
她无法回应,只能选择用清晰的界限来冷却,希望时间能让他看清,或许他需要的,并非她这样一颗漂泊不定且前路充满危险的星辰。
舰舱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朵朵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缓和,却又怕再说出更伤人的话,只能抿紧嘴唇,担忧地看着他。
弥傲白用尽全身的力气,强行将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和灭顶般的失落感狠狠压回心底。
他不能失态,尤其不能在她面前。
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找回声音,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强装的平静,听起来有些空洞:“没……没事就好。”
他避开了那个让他心碎的话题,好似刚才的剧痛从未发生,又或许是不敢再触碰那个伤口。
“你的身份安全……始终是第一位的。我说了会处理好,就一定做到。”
他像是在对她保证,又像是在对自己强调。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灯光下她的面容柔和而清晰。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想将她拥入怀中,想从她身上汲取一点点温度来温暖自己冰冷的心,哪怕只是一个朋友式的拥抱。
他下意识地抬起了手臂,然而,手臂在半空中僵硬地停顿了。
那句“好朋友”如无形的屏障,将他牢牢隔绝在外。
最终,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只是极其克制地在她肩头轻轻拍了一下,然后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
指尖残留的触感微暖,却灼烧着他的心。
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她清澈的眼睛,生怕泄露自己眼底的狼狈和破碎。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轻松,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咳……大概是今晚的舞会太热闹,应付的人也太多了,我们都累了。”
他看向舷窗外飞速掠过的星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别想太多。”
他真怕她再开口,说出任何关于“朋友”或者“理解”的话,那会让他彻底崩溃。
林朵朵读懂了他转移话题下的脆弱和逃避。
她心里酸酸涩涩的,既愧疚又无奈。
她顺从地点点头,声音放得很轻很柔:“嗯,好的,弥傲白上将。你也早点休息。”
她默契地不再多言,将视线也投向窗外那片浩瀚而沉默的星河。
一路无话。
沉默不再是宁静,而是弥漫着无声的心痛和小心翼翼的回避。
星舰平稳地停靠在军港。
舱门滑开,弥傲白率先起身,动作依旧利落,却少了几分往日的从容。
他侧身让林朵朵先走,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金属地面上:“到了。”
“晚安,弥傲白。”林朵朵低声道,快步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深沉而复杂的目光,带着未散的痛楚,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房门后,弥傲白才缓缓收回视线。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背靠在冰冷的墙上,缓缓低下高傲的头颅。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那句“只是好朋友”反复在耳边轰鸣,每一次回响都伴随着心脏剧烈的抽痛。
他不需要她“理解”别人,他渴望的,从来都只是她能“看见”他的心啊!
……
回到房间的林朵朵也卸下了强装的平静。
她轻轻叹了口气,胸口闷闷的。
弥傲白最后那受伤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她心里。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陌生星球上星星点点的灯火,像散落的星辰。
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叹息:“弥傲白,对不起。你的好,我都知道。你的心意,我也并非感觉不到。可是……我连自己最终会停泊在哪里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最终也会给你带来无尽的危险,我对未来的恐惧从未彻底消散,又怎么能去安放你的深情呢?”
她将桌上的星泪矿石握在手心,感受着那份微凉。
恰是今日公主之现身,再度唤起了她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以及心底深埋着的对这个世界的恐惧,始终未曾消散。
窗外的宇宙浩瀚无垠,她的迷茫与他的深情,在寂静中各自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