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顺流而下,驶离大理境内,进入宋境沅水流域。
两岸风光渐由苍山洱海的雄奇秀美,转为沅水流域的丘陵起伏,林木葱郁。
这一日,天色将晚,江面起了一层薄雾,不利于夜航,船老大请示南宫宸后,便将船只泊在了一处水流相对平缓的江湾。
夜色渐浓,江风带着水汽,沁入肌骨。
除了必要的值守人员,大多数人都已回到舱室休息。
连日行船,虽无颠簸之苦,却也难免疲惫。
船上灯火大部分熄灭,只留下几盏气死风灯在桅杆和船舷摇曳,在浓雾与夜色中,如同几点朦胧的鬼火。
然而,在这片静谧之下,暗流却在涌动。
距离楼船停泊处不远的一片芦苇荡中,几艘吃水不深、行动迅捷的小船,如同水鬼般悄无声息地滑出。
船上影影绰绰,约莫有二三十条黑影,手持分水刺、渔叉、鬼头刀等五花八门的兵器,眼神贪婪地盯着远处那艘在夜色中轮廓模糊、却明显比寻常商船高大华贵许多的楼船。
“大哥,看清楚了,就一条大船,护卫好像也不多,油水肯定足!”一个尖细的声音低语道,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被称为大哥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眼角带疤的壮汉,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狞笑道:
“妈的,在这江上蹲了半个月,总算来了只肥羊!看这船制式,不像是官船,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哥儿出游,合该咱们兄弟发财!告诉弟兄们,手脚都麻利点,摸上去,控制船工,先把值钱的玩意儿和那几个娘们儿弄到手!”他早已透过朦胧灯火,隐约看到过船头甲板上有女子窈窕的身影,心中更是火热。
他们这伙人,是盘踞在此段沅江的一股水匪,仗着地形熟悉、水性精熟,时常打劫过往客商,行事狠辣。
今夜见这楼船陌生,护卫看似松懈,便动了歹念。
水匪们借助芦苇和夜色的掩护,如同水獭般悄无声息地向楼船潜去。
他们惯于此道,动作轻巧,几乎未曾激起多少水花。
然而,他们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了他人眼中。
楼船顶层,一间看似普通的舱室内,袁紫衣并未入睡。
她正听着一名影堂成员的低声汇报。这沅江水域并非天机阁势力范围,但影堂的触角早已先行一步,对沿途可能存在的风险皆有备案。
这伙水匪的动向,早在他们出芦苇荡时,便被暗中放出的哨探发现。
“不过是一群不开眼的蠢贼。”袁紫衣听完汇报,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正好,连日行船,兄弟们也有些手痒了。传令,让外围的兄弟们活动活动筋骨,秦红棉那边也打个招呼,让她压阵,免得闹出太大动静,惊扰了公子和其他人休息。”
“是!”影堂成员领命,无声退去。
就在那伙水匪以为得计,最前面的几人已经抛出飞爪,勾住楼船船舷,准备攀爬而上时——
异变陡生!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楼船两侧阴影处,以及水下猛地窜出!
这些人动作迅捷无比,出手狠辣精准,或用短刃,或用分水刺,直取水匪要害!
“啊!”
“有埋伏!”
“点子扎手!”
惨叫声、惊呼声瞬间打破了江夜的宁静!
水匪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本以为面对的只是普通护卫,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凶悍精锐!
一个照面,便有七八人惨叫着跌入江中,染红了一片江水。
水匪头目又惊又怒,挥舞着鬼头刀吼道:“并肩子上!他们就几个人!”他试图稳住阵脚。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道凌厉的刀光!
秦红棉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甲板船舷边,她并未用惯用的修罗刀,只是随手夺过一名水匪的腰刀,刀光一闪,如同暗夜中的一道冷电,直劈那头目面门!
她虽未用全力,但刀法中蕴含的修罗意境,那股一往无前的惨烈杀气,岂是这等水匪头目所能抵挡?
那头目只觉得一股寒意直透骨髓,慌忙举刀格挡。
“铛!”
一声脆响,他手中的鬼头刀竟被硬生生劈断!刀势未尽,在他胸前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噗——”头目吐血倒飞,重重砸在自己那艘小船的船板上,眼看是不活了。
首领瞬间被杀,剩余的水匪更是魂飞魄散,哪里还有半分战意,纷纷想要跳水逃窜。
但影堂成员的水性丝毫不逊于他们,甚至更为精熟,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追不舍,或擒或杀,不过片刻功夫,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便以水匪的彻底溃败告终。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楼船上的大部分乘客,甚至还未完全被惊醒,骚乱便已平息。
袁紫衣的身影出现在甲板,扫了一眼被擒获的、瘫软如泥的几名水匪小头目,以及那些被缴获的小船,淡淡道:“搜一下他们的老巢,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补充我们的消耗。这些俘虏,审问一下,若无大恶,废了武功,丢到岸上自生自灭。首恶已诛,不必多造杀孽。”
“是!”影堂成员领命而去。
很快,从水匪盘踞的一个隐秘河汊据点里,搜出了不少金银细软和粮食布匹,虽然不算巨富,但也确实补充了船队此行的一些消耗。
一场危机,消弭于无形,反而成了天机阁队伍一个小小的插曲和补给机会。而南宫宸自始至终未曾露面,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清晨,江面上弥漫着一层厚厚的浓雾,宛如轻纱般笼罩着整个江面。雾气中,一艘楼船静静地停泊在江心,宛如沉睡的巨兽。它的轮廓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给人一种神秘而又庄严的感觉。
江风轻轻吹过,楼船的船帆微微飘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船头的灯笼在雾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是这茫茫江面上唯一的指引。
江水缓缓流淌,似乎也被这浓雾所影响,变得异常平静,没有一丝涟漪。远处的山峦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一般。
一切都显得如此宁静,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楼船静静地泊在江心,仿佛它已经与这片江水融为一体,成为了这江面上永恒的一部分。
唯有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血腥气,以及那几艘被缴获拴在船后的小船,证明着刚才并非梦境。
一些被短暂惊醒的人,在得知只是些许毛贼已被解决后,又安心睡去。
但对于船上的某些人而言,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如此平静地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