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浅走到他宽大的书桌前,看也没看,左手一扬,将那个果盘随手往桌上一扔——
“砰!”又是一声不算小的动静。
果盘里的苹果块、草莓们惊恐地跳动了几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俯身,将烟雾直直地、挑衅地喷在他脸上。
如愿地看到他被呛得微微侧头,轻咳了一声。
接着,用指尖弹了弹烟灰,那灰白色的粉末,轻飘飘地落在了鲜艳的水果之上。
凌寒看着这一切,向后靠进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丁小姐如此做派,这到底是让吃,还是不让吃啊?”
丁浅没有回答,只是将吸剩的烟头,直接摁灭在了果盘边缘。
然后,她伸手用力将他的皮质转椅转向自己,不由分说地跨坐到他腿上,与他面对面。
她凑近他,声音沙哑,眼神勾人:
“让吃。”
凌寒眸色一暗,手里的钢笔被随意扔在桌上。
他双手掐住她的腰肢,掌心滚烫,声音低沉下来:
“行。”
然而,丁浅却扒开他不安分的手,指尖点了点桌上那片狼藉的果盘,强调道:
“是让吃——苹、果。”
凌寒低笑一声,手臂收紧,将她的身体更密实地压向自己。
另一只手已经探入她的衣摆,抚上她的脊背,气息灼热:
“可我现在……更想尝尝别的。”
然而,丁浅却猛地偏头躲开他落下的吻,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挑衅:
“哟,凌总现在有时间‘尝别的’了?您那堆积如山的工作都处理完了?我看看。”
她边说边迅速伸手,顺势从他宽大的办公桌上捞起一沓离她最近、看起来颇为厚重的资料文件。
凌寒伸手想去制止:
“浅浅,别动那些——”
但已经来不及了。
文件最上方,一份全英文的材料直接撞入了她的视线。
抬头的标题清晰刺眼:
「dr. John Specialist in Schizophrenia · 10 Years of Experience」
(约翰医生 精神分裂症专家 · 从业十年)
下方是密密麻麻的案例描述、症状分析、治疗方案……
那些对于常人来说如同天书的、晦涩复杂的专业名词和病理描述,对于曾经在大学系统学习过医学专业的丁浅而言,却毫无障碍。
刚才那点刻意营造的挑衅和娇嗔,在看清内容的瞬间消失无踪。
她面无表情,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手中的资料。
她看到,在每一个案例旁边,都有凌寒熟悉的笔迹留下的批注。
有时是针对症状细微差别的疑问,有时是标记出与某些情况相似的症状。
而一旦遇到症状高度相似的案例。
他会将“预后跟踪情况”、“家属护理注意事项”、“药物副作用监测”等条目重点圈画出来。
旁边有时还会加上他自己的理解和笔记。
她继续往后翻,后面还附着五六位医生的资料和案例分析。
有国内的顶尖专家,也有国外的权威机构。
无一例外,每一份上都布满了凌寒密密麻麻的批注、划线和标注。
这哪里是什么商业文件?
这分明是一份份关于精神分裂症的、被反复研读、深入剖析的简历和研究报告!
是他为她,悄悄筑起的一道防线。
凌寒早已安静了下来。
他没有试图抢夺文件,也没有出言解释。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原本揽在她腰侧的手依旧稳稳地扶着,没有松开。
丁浅一言不发地翻看了许久。
最终,她“啪”地一声,将那叠厚重的文件轻轻合拢,放回了桌面原来的位置。
然后,她抬起头,安安静静地看向凌寒。
就这样静静地,深深地,凝视着他。
凌寒在她的注视下,喉结微动,率先打破沉默:
“本来是想等筛选确定好最合适的医生和方案之后,再和你商量的。”
丁浅却没有被他带偏,她的声音很轻:
“你不是说,在开视频会议吗?”
“嗯,开完了。看着时间还早,就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
“嗯。”
丁浅的目光再次扫过桌面上那几份来自全球不同角落的专家资料。
上面那些契合她复杂情况的案例分析,以及他留下的、几乎覆盖了每一处空白的、密密麻麻的批注和重点标记。
这绝不是“随便看看”。
这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需要极强的耐心和判断力。
从浩如烟海的医学信息和众多医生中,精准地筛选、比对、分析。
这背后所耗费的心血,绝不会少。
她心里原本还存着一丝微小的疑惑。
自从那天她松口,表示愿意“试试看”医生之后,他表面上似乎并无动静。
她以为,他是因为年底事务繁忙,暂时将这件事搁置了。
没想到……
原来他从未搁置。
他只是在私下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已经独自深入腹地,为她披荆斩棘,试图在迷雾中寻找最亮的那盏灯。
是啊!
她的事,他怎么可能搁置呢?
在他那里,她的事,永远优先级最高。
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鼻腔,视线瞬间有些模糊。
他明明肩扛着整个凌氏集团年底最沉重的压力,却还在深夜里,为她研读这些晦涩难懂的医学报告。
像个最认真的学生,一点点勾画、注释,只为了能给她找到一条最稳妥、最有效的路。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间的哽咽,重新将目光投向凌寒。
凌寒轻轻柔柔的说:
“再过几天,选好医生后,我们就把他请到家里来,好不好?”
“这个John就挺好的。”
丁浅用手指点了点那份资料上专家的照片,金发碧眼,确实称得上英俊。
凌寒挑眉:
“哦?这么快就看中他了?”
“嗯哼~够帅,还是个外国朋友,交流起来肯定别有一番风味,真是让人”
“心驰神往啊。”
她做出欣赏状,想逗逗他。
谁知,凌寒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照片,
随即非常干脆地点头:
“行。既然丁小姐青睐,那就定他了。”
这下轮到丁浅诧异了: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凌总居然不吃醋?”
凌寒闻言,低笑一声,伸手将她耳边一缕不听话的碎发别到耳后,认真的说:
“吃醋?只要你能舒心,只要能治好你,别说他只是个医生……”
“就算让我在他面前当个‘小三’,我也认了。”
丁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