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完口供后,凌寒抱着丁浅赶到医院时,已是后半夜。
那间熟悉的 VIp 病房门虚掩着,这家医院是京市规模最大的私人医院,四大家族在这里各占一层。
每个家族的核心成员都有专属病房,连主治医生都是固定且熟悉的,从挂号到诊疗全程走特殊通道,私密性和专业性都做到了极致。
同时费用也是高到令人咂舌的,而丁浅上次住的就是凌寒的专属病房。
走进病房时,凌叔、阿强和李医生早已等在里面,见他们进来,三人同时站起身。
在等他们来的路上,李医生已经向凌叔大致了解了情况。
其实上次丁浅为凌寒挡刀住院时,他就知道了这姑娘的身份。
此时,凌寒小心地将丁浅放在病床上,直起身来和站在床边的医生打招呼:“李伯伯好。”
李医生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了他们俩,慢悠悠地开口:“小寒啊,伯伯这里是医院,不是旅馆啊。”
“呃……” 凌寒难得有些窘迫。
“实在想念伯伯,” 李医生话锋一转,眼底带着点调侃,“可以去家里看我嘛。理理天天念叨你,说好久没见哥哥了。”
“嗯,改天一定去。”
丁浅坐在病床上,听着这对话忍不住 “噗嗤” 笑出了声。
李医生立刻转头看向她,眼神里的 “火力” 半点不含糊:“小姑娘,上次肩膀的伤全好了?”
“谢谢李伯伯,好了。” 丁浅连忙坐直身子,摆出乖巧模样。
“嗯,所以就不习惯了?非得整点新伤才踏实?”
“……” 丁浅瞬间卡壳。
“小姑娘,读大学了吧?”
丁浅乖巧点头:“嗯。”
“读的什么啊?”
“解剖和药理。”
“哟,这可是同行啊?怪不得总往我这病房跑,感情是想来刺探军情,偷师学艺呢?”
“哪能啊李伯伯。”丁浅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您这医术是多少人仰望的高度,我要是能有您万分之一的本事,就偷着乐了,此生都无憾了。”
不得不说她这模样实在有欺骗性,明明前一刻还能拎着甩棍冲在前头。
此刻装起乖巧来,眼尾微微下垂,嘴角噙着点浅淡笑意,整个人软乎乎的,透着股漂亮又无害的劲儿。
“你这丫头,嘴巴倒挺甜。”李医生被她逗笑,语气也软了下来:“解剖和药理可是医学院的硬骨头,不好啃吧?”
“是挺难的,光记那些神经分布就快把我逼疯了。”
李医生话风一转:“那老师教过,打架是不对的吗?”
丁浅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没有。”
“……”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凌叔和阿强都忍不住低头憋笑。
李医生愣了愣,随即无奈地摇摇头,拿起病历夹:“行吧,先检查伤口。你们谁先来。”
“先给她\/他检查。”凌寒和丁浅几乎异口同声。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一眼,丁浅先移开了目光,凌寒说,“李伯伯,先给她检查。”
李医生点点头,“刷”地一声拉上了隔断帘。
“小姑娘,外衣脱了,趴着。”
隔断帘外,凌叔先开了口,声音压得很低:“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凌寒抬手蹭了下眉骨,语气冷硬。
“三房这群人,真是贼心不死。上次的教训还没让他们长记性。”
“这次绝不能再姑息。”阿强攥着拳头,声音里带着狠劲,“居然还敢对少爷下手,简直是活腻了。”
“嘘——”凌寒忽然抬手示意他们噤声。
两人瞬间闭了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隔断帘里,丁浅已经乖乖趴下,侧脸埋在枕头里,露出的脊背却触目惊心。
本就带着旧伤的皮肤上,新添的青紫肿胀沿着脊椎一路蔓延开,连带着两侧的肩胛骨都肿得老高。
“小姑娘,这么不爱惜身体。”
李医生用指腹轻轻摁压她的腰侧,每一下都让她忍不住绷紧了身体。
他皱着眉,彻底收起了刚刚打趣的语气,严肃道:“你这些软组织挫伤加骨膜充血,往严重了说,是会影响脊柱稳定性的。
再这么不当回事,等年纪稍长,下雨天疼得直不起腰,有你哭的时候,知道吗?”
“知道了。”
李医生看着她这副乖巧的样子,叹了口气,视线扫过她背上交错的痕迹:
“看看你的后背,这么个漂亮姑娘,弄一身伤多可惜,以后想穿露背的裙子怎么办?”
丁浅从枕头里抬起半张脸,嘴角还带着点笑:“谢谢伯伯说我漂亮。”
“还嬉皮笑脸的。” 他无奈地摇摇头,检查了一下她右肩上那道刀疤:“这个伤口才好了多久?你又去折腾?用了那么大劲,这只手是不想要了?”
“要的要的。”
“你知道手对医生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李医生的声音沉了沉,认真了几分:
“无论你以后是做临床医生,还是搞药理研究,一双灵活有力的手,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李医生的指尖轻轻点了点丁浅肩上的刀疤:
“这里的疤痕是肯定消不掉了,但若不好好养着,反复牵扯、发炎,以后可能会痛连手都抬不起来,就别指望着还能拿手术刀和做那些需要稳准狠的精准研究了。”
又点了点她红肿的脊椎,语气更重了些:“这里,再这么折腾,以后可能站不起身。”
谁知道丁浅只是神色自若的继续打岔:
“言重了言重了,李伯伯。”
“年轻就是好,总觉得自己经得起造,好好想想我的话吧。”
李医生收回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翻过身来,检查前面。”
“谢谢李伯伯,我知道什么最重要。”丁浅乖巧应着,依言慢慢翻身。
她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医学生的课本里写满了人体的精密,她比谁都清楚手对医生的意义。
可她知道,无论下次、千次、万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她的选择永远不会变。
冲上去。
因为,她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凌寒最重要!
而凌寒并不知道丁浅心里这滚烫的念头,就像丁浅猜不透他此刻翻涌的思绪。
李医生的话像块巨石投入深潭,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猛地清醒:丁浅的理想是穿上白大褂,握着手术刀救死扶伤,他怎么能让她的手,毁在一次次为他挡刀、为他冒险里?
之前他只焦灼于“疼不疼”“能不能恢复”,却从没往深处想过,手若真的废了,对志在医学的她而言,意味着职业生涯的崩塌,意味着藏在眼底的理想彻底碎裂。
这番话像颗种子,悄无声息落在他心里。后来他们真的在一起后,凌寒把她护得密不透风,连稍微重点的酒杯都不舍得让她多端,生怕累着她的手。
宠的惨无人道,要星星绝对不给月亮。
但这都是后话了。
此刻,隔断帘内,李医生还在仔细给少女丁浅做着检查。
医生的手指轻轻按压她的肋骨两侧,每触到一处,丁浅就下意识屏住呼吸。
“还好,万幸内脏没受损,就是软组织挫伤得厉害,得养一阵子。”
李医生松了口气,收回手在病历上记录着,视线移到她颈间:
“你左肩的这个伤口当时被锁骨挡了一下,没这么深,疤痕浅些。坚持用去疤膏揉一揉,以后说不定能淡到看不出来。”
“好嘞。”
“行了,坐起来。”
丁浅坐起来穿上衣服。
李医生固定好她的脚踝,弯腰拿起旁边的消毒用品,俯身解开她脚踝处缠着的纱布。
裂口还在缓缓渗着血,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红肿,上面沾着的铁锈被在救护车上的医生冲掉了大半,可深处嵌着的细小铁屑还藏在皮肉里,必须清理干净。
“小姑娘,接下来要受点罪了。” 他拿起消毒后的探针,语气沉了沉,“得把里面的铁锈清出来,会很疼。”
“没事。”
李医生没再说话,拿起扩创钳轻轻撑开伤口边缘,生理盐水顺着探针往里冲洗,冰凉的液体渗进皮肉深处,激得丁浅浑身一颤。
紧接着,探针触到那些细小的铁屑,一点点往外拨弄。
丁浅紧紧咬着下唇,手指死死攥着床单,指节泛白,连带着肩膀都在发抖。
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再也忍不住,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呜咽。
“没事吧?” 帘子外的凌寒听见那声压抑的痛呼,猛地站起来走到帘子前面,手已经攥住了隔断帘的边缘,眼看就要掀开。
“别进来!” 丁浅疼得声音发颤,却还是急急开口:“我没穿衣服。”
“我没事。”
他最终放下了手,却没有动。
他能清晰听见里面丁浅压抑的痛呼声,还有李医生低声安抚的话语,每一个字都扎得他心口发紧。
“快好了,再忍忍。”
“铁锈必须清干净,不然感染了会更麻烦”
“还得缝几针,不然愈合慢。”
“这个伤口一定要当心,每天必须换药,绝对不能沾冷水,更不能使劲。”
“要是感染了或者恢复不好,以后走路都得受影响,真瘸了可就麻烦了。”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差地传到外面三个人耳朵里。
本来之前那些 “以后动不了、站不起来” 的警告,还有她压抑不住的痛呼,像细密的针,一下下扎得他们的心口发紧。
直到听到 “瘸了” 两个字时,凌寒只觉得头顶的血液瞬间往脑门上冲,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血管。
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指节捏得发白,连手背的青筋都突突直跳。
方才录口供时强压下的戾气此刻全涌了上来,混着翻江倒海的心疼和后怕。
凌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温度已经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能冻裂骨头的寒意 。
三叔那边,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阿强在旁边低声骂了句脏话,凌叔也沉下脸,眼底满是心疼。
直到隔断帘被李医生轻轻拉开,他摘下手套,语气缓和了些:“好了,小寒,到你了。”
丁浅已经半靠在床头,脸色还有点苍白,却努力挤出个笑,看向他们。
可当她对上沙发上凌叔紧绷的脸、阿强冒火的眼神,尤其是站在帘子外凌寒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时,心里 “咯噔” 一下 。
糟了,他们肯定全听进去了。
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打圆场,比如 “其实没那么疼”“李伯伯就爱吓唬人”。
凌寒已经大步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下颌线绷得像根快要断裂的弦。
他没说话,只是弯腰将她小心抱起,手臂稳稳地托着她的腰和腿弯,步子沉稳地走向沙发,还不忘拽过旁边的薄毯,细心地搭在她腿上。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走回病床,利落地脱掉衬衫,露出线条分明的上身 。
宽肩窄腰,肌理匀称,却被胸口那狰狞的疤痕和大片的淤伤破坏了美感。
然后他俯身趴了下去,全程一言不发,只有紧绷的肩线和微微颤抖的指尖,透着股没处发泄的压抑火气。
丁浅被他这一连串动作弄得发懵:“凌叔,少爷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