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上的雾霭指尖凝着寒,那颗压箱底的棋子落得决然,厉劫生的虚影刚现,便被密密麻麻的黑线缠了个结实,像提线木偶般晃了晃,连指尖的剑意都透着几分身不由己的滞涩。
厉劫生攥紧拳,剑意从虚影中迸发——这一辈子,他都在与无形的枷锁相抗,也早已看清,所谓反抗,不过是雾霭与鸿钧棋盘上的一出戏。
鸿钧道人眼皮都未抬,黑白丝线如蛛网般漫来,缠上他的四肢百骸,厉劫生暴喝一声,剑意暴涨,回身斩向丝线。
可断口处转瞬又生出新的线,缠得更紧,他越是挣扎,丝线勒得越深,那副拼尽全力的模样,落在雾霭与鸿钧眼中,不过是棋子在按预设的轨迹跳动。
雾霭勾了勾唇,语气带着几分嘲弄:“这人,你不也没打算让他能活下去吗?”
鸿钧微微颔首,目光掠过颤抖的虚影,平静无波,没有丝毫被揭开伪装的掩饰:“入局者,反抗不过徒劳。”
厉劫生听得真切,胸腔中翻涌的不甘几乎要撑破虚影,他拼尽全力,剑意凝成实质,转身一剑劈向棋盘!
裂痕蔓延,棋盘轰然断裂,两半棋盘各归雾霭与鸿钧身前。
可他的虚影依旧困在断裂的边缘,黑白丝线虽断,却有更无形的枷锁缠上魂魄——他劈开了棋盘,却劈不开早已注定的命局,一辈子的反抗,在两位棋手眼中不过是可笑的挣扎,连破局的瞬间,都成了棋局落幕前最无关紧要的点缀。
二人皆是一怔,素来淡然的神色第一次出现裂痕,那愣神不过弹指一瞬,随即不约而同抬眼望天。
原本澄澈的天幕竟在刹那间暗沉下来,乌云如墨汁般迅速蔓延,遮蔽了日月星辰,六界之内,风起尘扬,原本葱郁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黄,枝叶簌簌坠落;奔腾的江河湖水急剧缩减,河床龟裂,露出干涸的泥底,鱼虾翻白,生机断绝。
“他在夺取六界灵气?!”
雾霭与鸿钧异口同声,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天外混沌之处,厉劫生周身萦绕着蒸腾的灵气漩涡,混沌图在他掌心悬浮,古朴的图卷上裂纹交错——那是先前混沌黑莲爆炸留下的濒碎痕迹,此刻却成了吞噬灵气的绝佳通道。
这图本是一方世界本源所化,此刻张开万丈光幕,如饥虎扑食般鲸吞六界灵气,潮汐般的灵气奔涌而来,在他身后凝成遮天蔽日的气柱,连混沌气流都被搅得翻腾不休。
六界本就因连绵战火灵气动荡,经此一遭更如雪上加霜。
大地剧烈震颤,横贯天地的天渊轰然裂开,漆黑的裂隙中喷薄出戾气,无数天外陨石拖着燃烧的尾焰坠落,砸向山河大地,燃起熊熊火海。
城池崩塌,江河断流,草木成灰,哀嚎与轰鸣交织,曾经的乐土,转瞬沦为寸草不生、生灵涂炭的人间炼狱。
鸿钧与雾霭身前的残棋忽然化作点点灵光消散,二人面前的虚空骤然扭曲,一道幽深的空间裂缝凭空撕开,凛冽的混沌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万里之隔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是厉劫生的召唤。
身形一动,二人已踏空而出,与立于天外灵气漩涡中心的厉劫生遥遥相对。
六界各处的战场之上,刀光剑影骤然凝滞。
厮杀正酣的众人动作齐齐一顿,那股席卷寰宇的灵气异变如惊雷炸响在心头,抬头望去,只见天外黑云压顶,陨石如雨,脚下大地崩裂,身边战友的哀嚎与天地崩塌的轰鸣交织,昔日熟悉的山河早已沦为焦土炼狱。
所有人都忘了挥剑,忘了厮杀,只怔怔望着这末日般的景象,瞳孔骤缩,瞠目结舌,浑身血液仿佛都在这极致的恐惧中冻结,手中的武器哐当落地,无人再顾得上争斗。
鸿钧道人甫一落地,素来淡然的神色便被惊怒撕碎,额角青筋微跳,厉声喝问:“你这是想死早点?!”语气中的怒意与难以置信,打破了他亘古不变的平静。
厉劫生却似未闻,目光越过他,落在其真身所化的玉帝轮廓上,眼底翻涌着复杂的光。
他抬手一抛,吸收了六界海量灵气的混沌图带着磅礴的威压飞向雾霭,古朴的图卷在虚空划过一道弧线,雾霭眼神一凝,抬手稳稳接住,掌心传来的厚重灵力让他眉头微蹙。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所行之路行不通。”厉劫生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重量,目光死死锁着鸿钧,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怅然,“可终究,道不同。”
雾霭指尖攥着混沌图,周身灵光一闪,便将这承载着六界海量灵气的至宝抛向虚空。
图卷轰然展开,万丈柔光倾泻而下,如春雨润田般笼罩残破的六界——龟裂的大地缓缓合拢,枯萎的草木抽新芽,干涸的江河重聚清流,坠落的陨石骤停半空,炼狱般的景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转。
做完这一切,他回身看向对峙的二人,眼底已无半分波澜,只剩志在必得的冷光。
厉劫生周身寒气暴涨,凛寒剑应声出鞘,剑身嗡鸣,霜华弥漫,映得他眼底的决绝更甚;鸿钧道人此刻抬手拂去周身伪装,仙气散去露出玉帝的真容,他指尖凝出一道裹挟着天庭威严的纯粹剑意,锋芒内敛却暗藏天规法则,与厉劫生的剑气相冲,激起阵阵虚空涟漪。
就在此时,雾霭骤然爆发气息!那股威压远比厉劫生预料的磅礴,如混沌初开般席卷而来,压得虚空都在微微震颤,连玉帝的剑意都险些凝滞。
厉劫生心头一沉,瞬间猜到关键,脸色骤变,凝重如铁:“你?将傲戈的尸体吸收了?!”
雾霭爆发的气息如泰山压顶,凛冽得让厉劫生脊背发凉,那是远超预估的霸道威压,混着傲戈吸收灵髓石后的灵力,几乎要将他的经脉都压得凝滞。
后怕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瞬间清醒——若玉帝折在此地,他毕生反抗棋局、颠覆算计的种种布局,都将沦为一场徒劳。
厉劫生反手掏出封神榜,他毫不犹豫掷向玉帝:“先走!”话音未落,他左手凝出漆黑的虚空爪,五指青筋暴起,猛地朝着身前虚空狠狠一撕!
“嗤啦——”刺耳的裂空声响起,一道幽深宽大的空间裂缝应声而开,混沌气流在裂缝中疯狂涌动。
厉劫生回头,眼底是不容置疑的决绝,对着玉帝沉喝:“快走!”他周身寒气暴涨,凛寒剑横在身前,霜华凝成壁垒,硬生生扛住雾霭的气息冲击,为玉帝争取着撤离的时间。
空间裂缝在玉帝身影消失的瞬间闭合,刺耳的裂空声余韵未消,厉劫生已转过身,直面雾霭那铺天盖地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