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的话语仍在耳畔回响,信仰二字沉甸甸压在心头,厉劫生望着指尖流转的微光,竟一时茫然——他从未觉得自己胸怀什么远大抱负,不过是顺着命运的洪流跌跌撞撞走到如今。
“怎么会没有?”
清越的女声陡然响起,月明的虚影踏着银辉而来,裙摆扫过之处,漫起细碎的荧光。
不等厉劫生回神,辰星的虚影已并肩而立,少年郎的声音带着未改的炽热:“你忘了?我们说过要攀上那九天之巅,俯瞰六界炊烟袅袅,山河无恙。”
“是呀,”月明眉眼弯弯,语气温柔却坚定,“要让田垄里长满庄稼,街巷里满是笑语,每个人都能吃得饱、穿得暖,带着安稳的笑意走完一生,没有流离,没有战火。”
轰——
仿佛有惊雷在心底炸开,厉劫生体内沉寂多年的封印应声松动,那是女娲和玉帝在他幼时封印的魔气。
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画面汹涌而出:春日里孩童追逐蝴蝶的嬉闹,夏夜里邻里围坐闲话的温馨,秋日丰收时沉甸甸的谷穗,冬雪覆盖下暖烘烘的柴房……原来那些他不敢深究的人间美好,早已在心底扎了根。
寒鸦的虚影悄然浮现,黑衣猎猎,眼神却比方才温和:“总会有人为了些值得的东西奋不顾身,理想从不是遥不可及的空话,而是你愿意拼尽全力去守护的人间烟火。”
厉劫生眸中迷雾散尽,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绝。他抬手,掌心凝起凛冽的寒气,对着寒鸦的尸体深深躬身一拜:“多谢。”
冰雾翻涌间,将那具躯体温柔湮灭,不留一丝痕迹。随即他取出万宝阁所得的无名剑意,指尖凝注自身修为,剑意骤然苏醒,化作一道璀璨流光,朝着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厉劫生迈开脚步,身影决绝。这一次,他不再迷茫,不再踟蹰——他要去守护那片欣欣向荣的六界,守护那些无忧无虑的笑容。
天外尽头,罡风如刀割面,混沌雾气翻涌不休。厉劫生周身剑意未敛,奔袭千万里的疲惫被眼底锐光压下,当那道牵引他至此的朦胧身影清晰时,他心中微动——竟是玉帝。
玉帝转过身,眉宇间不见三界之主的威严,反倒带着几分坦然的熟稔。
厉劫生不绕弯子,率先开口,声线被罡风卷得略有些沙哑:“需要我怎么做?”
厉劫生并未行君臣之礼,只是拱手一拜,他此刻还对眼前人心有顾忌。
玉帝闻言颔首,抬手祭出一物,正是那传说中的封神榜。
只是此刻的榜单黯淡无光,往日流转的浩瀚灵力荡然无存,宛如一块普通顽石。“此榜需汲取天外基石的本源灵力方能复苏,”玉帝目光扫过雾气深处,语气凝重,“但此处有镇界兽芜镇守,它修为深不可测,更能引动天外法则之力,我需你为我护法半个时辰。”
厉劫生没有半分犹豫,沉声道:“可。”
二人并肩踏入雾气笼罩的基石之地,不过片刻,一声震彻寰宇的咆哮便撕裂了死寂。
芜的身影自混沌中显现,身形庞然如山岳,鳞甲泛着幽蓝寒光,周身缠绕着噼啪作响的紫电,气息狂暴得让周遭空间都泛起涟漪。
玉帝不及多言,身形一晃便掠至基石最深处,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封神榜悬浮于身前,开始缓缓汲取那蕴含着本源之力的灵气。
厉劫生则边战边退,在玉帝五十米外稳稳立住,周身剑意暴涨,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芜见玉帝竟在掠夺自身守护的灵力,暴怒之下攻势愈发猛烈,张口喷出一道粗壮的雷柱,携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直扑玉帝。
厉劫生眼神一凛,长剑出鞘,一道凝练的剑意横斩而出,硬生生将雷柱拦腰截断,雷电碎片四溅,灼得空气都在发烫。
激战中,厉劫生心中疑窦丛生。这芜的样貌,竟与六界中记载的凶兽梼杌有七分相似,连那狂暴无比的雷法运用,都如出一辙。
更让他不解的是,芜的实力虽强,却未必能让玉帝这般谨慎,甚至要特意寻他来护法。
念头闪过的刹那,厉劫生不再留手,周身剑意凝聚到极致,化作一柄遮天蔽日的巨剑,自上而下轰然劈落。
剑意贯穿芜的身躯,鳞甲碎裂,鲜血喷涌,芜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轰然倒地,身躯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但厉劫生脸上毫无喜色,反而瞳孔骤缩——芜的身躯虽倒,体内那狂暴的灵力却丝毫未散,甚至在缓缓流转,似在修复伤势。
他瞬间明白了。
这芜,竟是不死之身!
“不对!”
厉劫生脑中轰然一响,一道灵光骤然炸开,积压的疑窦如潮水般翻涌,瞬间串联成线。他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剑,口中急促地念出几个关键词:“不死之身?天外?梼杌?同宗紫雷?女娲!”
话音未落,他骤然转身,目光死死锁定玉帝,声音带着冰裂般的寒意:“人祖女娲当年不忍黎民遭劫,寻补天石修复不周山,而四大凶兽,正是在补天之后才骤然现世的!”
念头通达的瞬间,厉劫生毫不犹豫,反手一道凝练的剑意直劈玉帝。那剑意快如闪电,带着破妄之力,却在触及玉帝周身时,被一层温润却坚不可摧的光罩拦下——正是玉帝的先天至宝,启天镇魔印。
“果然你早有防备!”
光罩涟漪散尽,厉劫生脸上只剩一片冷寂,已然明了自己从头到尾都被骗入了局:“你与帝俊联手布局,引我至此,恐怕根本不是为了这处天外灵力吧?”
他步步紧逼,语气笃定,“我在此处拖住这头擅用空间之力的镇界兽,帝俊想必已经动身,去取那真正的目标了!而那东西,才是你们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
最后一字落下的刹那,周遭空间突然剧烈扭曲,刺耳的撕裂声划破混沌。
三道庞然身影从虚空裂隙中踏出,气息与地上的芜如出一辙,正是其余三处的镇界兽!
而方才被他重创倒地的芜,此刻也缓缓撑起身躯,鳞甲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眼中凶光更盛。
四大镇界兽呈合围之势,将厉劫生团团围住,狂暴的灵力交织在一起,压得空气都几乎凝固。
厉劫生回望玉帝,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半个时辰,怕是很难了。”
方才独战芜已让他颇费手脚,如今四兽齐出,局面凶险至极。但他脚下未动分毫,没有半分退意——他心中清楚,玉帝与帝俊这般兴师动众,绝非为了一己之私,而是关乎整个六界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