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姬瑞雪眸光一颤,整个人顿时僵在那里。
眉心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她喝水缓了几刻。
这段时日是不是会有些头痛,可能是忧思过多所致。
“此事你可有告诉过你阿蛮哥哥?”她揉了揉眉心,看向小丫头。
葫芦嘟着唇摇头:“没有,哥哥这段时间很忙很忙,才不管我呢。”
姬瑞雪心下微微松了口气。
在葫芦的带领下,姬瑞雪见到了萧善水。
一袭青衫,公子如玉,仍旧是那副清润模样。
她到的时候,萧善水正坐在小院中翻看医书。
院子被搭理的一尘不染,还种了几株兰草,看起来颇有几分清新雅致。
那修长如玉的手,在边缘处,却蓦地矮了下去。
“太子妃?你——”萧善水面露惊讶,匆忙站起身来拜了拜。
“萧大夫,你的手……”姬瑞雪欲言又止,心思沉重不已。
若没有萧善水,战时染病的那些人定然活不下去。
作为同道,作为朋友,她也该来看望她。
萧善水轻笑:“劳太子妃记挂,臣早已无事。”
他踏出的步子轻轻收了回去,面上仍挂着清润的笑意:
“如今战事已快结束,日暮西山了,太子妃,还是早些回去罢。”
从萧善水住的小院出来,姬瑞雪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看到昔日的同道情绪并未因残疾受到影响,她也就放心了。
只是,她心里也不免有些疑惑,萧善水究竟是怎么伤的。
一个医者,手不沾兵刃,又怎会好端端地断了指。
领着葫芦,姬瑞雪又去找了阿蛮,她并未提起自己刚见过萧善水,只是有意无意地提起从前与萧善水一起讨论医术的事。
说是与他——很久未见了。
她在阿蛮脸上看到了有些古怪且不自在的神色。
阿蛮是老实人,一喜一怒都极为明显,也说不了假话。
汉子此刻脸上急出了汗,简直一脸心虚。
姬瑞雪目光幽幽望着他:“你是不是知道萧善水的情况?”
“阿蛮,我当葫芦是亲妹子疼爱,你稳重踏实,我知道你不会说假。”
汉子面色心虚,眼里藏不住的恐惧,让她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抓耶律保及其残部的行动并不顺利,常是宋枭野领着人找着了生火残留下的痕迹时,人已窜不见了影,如此折腾几趟,就算是精锐部队,也会疲累。
阿羽一脸愁容望向座上那人:“殿下,此人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脱的身,属下实在是想不通,已经小半月了,竟也无所获,莫非——莫非此人已经逃出去了?”
宋枭野面容异常平静,语气透着凉薄:“耶律保虽是淄楚部落的贵族世家,从小却也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极擅伪装。”
少年修长的手指捻着弯刀把玩,漫不经心道:“让那些人都撤了。”
“啊?”阿羽惊呼,“那岂不是这些日子下的功夫都——”他想说,都白费了?
“将暮阳公主放了,关口设伏的人换一批。”少年的曈光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对于耶律保不出头,不露迹的行为,他倒是有些意外。
他眼中的耶律保,快意,贪婪,行为直接且暴躁,按这兵败以来的大半月,他早该耐不住性子缴械了,可事实表明,人在渴求生机时,是会爆发出无限潜能的。
现下他故意露出马脚,便看看,这位戎马半生的淄楚王会否蠢蠢欲动?
还有一事——
宋枭野在腰间翻了一会儿,摸出一方帕子,目光贪恋缱绻,他唇角勾起一抹带欲的弧度,声音里带着分喑哑,“即日回营。”
“太子妃,您怎么了?”阿挑见姬瑞雪面无表情走进王帐,心里莫名慌。
明明太子妃平日是最和善,逢人便笑的那种,前些天殿下在时,太子妃也是很高兴的。
怎的今日……
姬瑞雪幽幽望向阿挑,手心里攥着衣角:“你与我说实话,之前的事,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策马行山路并不好走,缰绳就算勒到最紧,马儿也是要走半个时辰一歇。
除了马,身后紧跟着的将士也都叫苦不迭。
他们殿下管理营里的手段严苛到变态,其中最令人吐槽的便是这回程的紧迫安排。
每次要收兵回营了,简直比要外出打仗还要紧急几分。
说走就走,一刻不留。
且太子殿下常一骑绝尘,却也要求他们紧紧跟上,美其名曰是回程路吃紧,怕天黑了山里有野兽。
可太子殿下又何曾怕过野兽,不拿刀割它们喉咙算是不错了!
远远望见亮着灯火的营地时,宋枭野望了眼天上,月光莹润,堪堪照亮回程那几步路。
他手中紧握着一枝海棠花枝,抚在胸前,却觉心突突跳着,很不安宁。
感受到脑海里错综复杂的、很是消极的情绪,宋枭野只觉是行程疲累,身体在报警了。
可一想到即刻便能见着那朝思暮想的脸庞,少年的唇角压制不住的欢喜。
他忽像想到了什么,一手猛勒缰绳,白皙手臂上的青色脉络凸起,隐隐透着淡淡的血色。
随着马儿一声长啸,英挺俊美的少年朦胧在皎洁月色里。
姬瑞雪倒了茶,捏着杯子往嘴里灌了好几口,胸里憋闷着不知是什么感受,气恼、悲怆、懊悔交织在一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脑海中不禁想起那日黄昏望见阿蛮断臂,躺在担架上血流不止,她要抓住救命稻草似地望向宋枭野,请他救人,
想起萧善水与她讨论医书时,宋枭野不声不响幽灵般出现在二人身后,那一闪即逝的冷漠眼神。
想起那日少年望见她与萧善水一处出来,不听丝毫解释,强行堵她的唇要上演一场活春宫,事后却还将她好生安抚,一双无辜小狗似的眼巴巴望着她,说他错了。
宋枭野在她面前的顺从和乖觉,原来都只是做戏,背地里却不知像对付仇敌般,安排了多少诡计来害人!来不择手段只为达成目的!
她有些不寒而栗,葫芦之前摔伤了腿,宋枭野有一次还很好心地问她,那小家伙身体如何了,当时自己以为那是漠不关心他人闲事的少年懂得关爱他人了,现在看来——
葫芦摔伤,他宋枭野难道就能脱开嫌疑么?
毕竟此人,从一开始,是想要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