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猛虎蛰伏、内部权力更迭的迷雾,并未让邺城的视线长久停留于东南。吕布深知,无论南方局势如何变幻,最终决定天下归属的,仍是绝对的实力。而实力,源于坚实的根基与锋利的爪牙。他的根基在河北,而爪牙,则必须是最精锐的军队。于是,在关注各方动向的同时,一场规模空前的军事强化工程,在并州及河北之地轰轰烈烈地展开,其核心便是进一步扩编并锻造那支令胡骑丧胆、让诸侯侧目的王牌——并州狼骑。
朔风卷过并州晋阳城外的广阔校场,带来塞外特有的干燥与寒意。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皮革与金属混合的气息。这里不再是昔日偏居一隅的边郡演武之地,而是掌控北地四州霸主的核心练兵场。黑压压的人群按照队列肃立,人数远超万人,却并无太多喧哗,只有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以及偶尔响起的战马不耐的响鼻声。
吕布矗立在点将台上,一身玄色常服,并未披甲,但挺拔的身姿与锐利的目光,比任何铠甲都更具威势。他俯视着台下这片由他一手缔造、并即将进一步壮大的钢铁洪流,心中涌起的是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与强烈的期待。现代人的思维让他明白,数量不等于质量,真正的精锐在于严格的选拔、科学的训练和精良的装备。
扩编狼骑至万骑,并非简单的人数堆砌。他下令从并州旧部、河北降卒中精选善骑射、通马术、胆气足者,更特意从归附的乌桓、鲜卑部落中征召那些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胡人勇士。他要的是一支融合了汉军纪律与胡骑机动性的全能骑兵,既能集群冲锋破阵,又能分散游击扰敌。
开始遴选!吕布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校场。
命令下达,早已准备就绪的军官们立刻行动起来。考核极其严苛。第一关便是骑术,并非简单的策马奔驰,而是在预设的复杂障碍场中疾驰、回转、越过壕沟、穿过低矮的鹿砦,要求骑手与战马心意相通,如臂使指。不断有人马失前蹄,或被横木扫落,惨叫着被医护兵抬下场地,空气中开始混杂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第二关是射术。移动靶在百步之外不规则晃动,候选骑手需在奔驰中开弓放箭,不仅要中靶,更要考察其速射与精准度。弓弦嗡鸣声不绝于耳,箭矢破空,大部分钉在木靶上,发出笃笃的闷响,也有少数脱靶的箭矢无力地插进远处的地面。
第三关则是搏杀与意志。通过前两关者,需披上加重皮甲,手持未开刃的训练用刀,进行小组对抗。刀锋碰撞的钝响、沉重的喘息声、被击中后的闷哼声交织在一起。烈日与负重消耗着每个人的体力,考验着他们的耐力与韧性。有人体力不支倒地,有人因剧痛而弃械,唯有最坚韧、最勇悍者才能屹立到最后。
吕布全程静默观看,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环节。他看到那些胡人骑手展现出令人惊叹的马背技巧,也看到汉军士卒在纪律与配合上的优势。他要的,正是取长补短。当最终万名骑手遴选出来,重新列队时,整个校场的气氛为之一变,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兵甲司早已将打造好的新式装备运抵校场。不同于以往,这次换装是系统性的提升。首先是最关键的马具——高桥鞍。这种鞍桥前后凸起显着的马鞍,能极大改善骑手的稳定性,尤其是在高速奔驰和激烈转向时,为骑射和马上格斗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吕布亲自拿起一具高桥鞍,抚摸过那用硬木包裹皮革、制作精良的鞍桥,他能想象到骑手坐于其上的安稳。他没有引入更具革命性的马镫,那需要更长时间的训练适应和战术体系重构,目前的高桥鞍配合长期训练形成的腿部力量已经足够。
环首刀也进行了改进。得益于邺城匠作营“高炉”与“灌钢法”的初步成功,新锻造的环首刀刀身钢材更加均匀,韧性更佳,刃口经过反复锻打和精心研磨,寒光流转,吹毛可断。同时,为应对不同战场情况,狼骑还配备了加长的马槊,用于集群冲锋破阵;以及为胡人骑手和部分精锐配备了射程更远、穿透力更强的复合弓。
装备分发下去,校场上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叹与兴奋的低语。骑士们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冰凉的刀身,感受着高桥鞍与腰腿贴合带来的稳固感。这种硬件上的提升,直接转化为士气的高涨和对更强战斗力的渴望。
吕布走下点将台,踏入队列之中。他随意抽查了几名骑士的装备,检查鞍具是否系紧,环首刀是否佩戴顺手,甚至亲自试拉了几把复合弓,感受其弓力与手感。他的举动让士兵们更加屏息凝神,同时也感受到主帅对细节的重视。
光有利器还不够。吕布回到台上,声音传开,目光扫过下方一万双注视着他的眼睛,从今日起,尔等便是我并州狼骑!是我吕布手中最锋利的战刀!但要成为真正的狼群,还需经历最严苛的训练!我将亲自为尔等制定章程,与尔等同食同宿,直至尔等成为让天下丧胆的百战精锐!
他没有食言。接下来的日子里,吕布几乎将大半精力都投入到了狼骑的训练中。他结合现代特种部队的训练理念与古代骑兵作战的实际需求,制定了一套极其严苛且科学的训练方案。每日拂晓,骑兵们便需全副武装进行数十里的长途奔袭,锤炼耐力;上午是阵型变换训练,从疏散的游击阵到密集的楔形冲锋阵,要求转换迅捷,如臂使指;下午则是马上劈砍、刺击、骑射等个人武艺的打磨,要求每一刀、每一箭都精准致命;傍晚还有文化课,由识字的军官教导他们辨识旗号、熟悉地形、了解军规。
吕布并非只是高高在上的监督者。他时常亲自示范骑射技巧,方天画戟在他手中如同活物,点、刺、扫、劈,凌厉无比;他也能开强弓,箭矢百步外命中箭靶红心,引来士卒阵阵喝彩。他与士兵一同在尘土飞扬的校场上驰骋,一同在简陋的营帐中用饭,倾听他们的抱怨与想法。这种同甘共苦的姿态,极大地拉近了他与普通士卒的距离,凝聚了军心。
训练是艰苦的,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每天都有人因伤退出,但更多的人在汗水与疲惫中飞速成长。他们开始真正理解何为配合,何为纪律,如何在马背上最大限度地发挥新装备的威力。这支成分复杂的骑兵部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杂色,融合成一股带着并州烙印、充满狼性的强悍力量。
夕阳将校场染成一片金红,一天的训练接近尾声。万名骑士依旧队列严整,人与马的剪影在落日余晖中拉得极长,虽然人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却如出鞘的刀锋般锐利。吕布站在队伍前方,看着这片由他亲手锻造的钢铁森林,感受着那股引而不发的磅礴力量。他知道,这支狼骑尚未经历大战的最终洗礼,但其锋刃已初步磨砺成形。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西方那最后一抹绚烂的霞光,仿佛指向未来那片注定要用铁与血染红的广阔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