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二年,五月二十五日,星期日。
空寺洞志愿军司令部。黑暗,成了这里的新常态。
那台缴获的柴油发电机,正发出刺耳的“突突”声,如同一个患了重度哮喘的病人。指挥所里,几盏昏暗的灯泡,在潮湿的空气中,勉强勾勒出地图上那些狰狞的等高线。
马克·克拉克在五月二十三日的“绝户计”,几乎一举将朝鲜北部送回了原始时代。
后勤参谋王德福,正顶着两个黑眼圈,向李云龙汇报。他的声音沙哑,仿佛刚吞下了一把沙子。
“老李……全完了。”王德福的手,重重地拍在桌上的一份电报上,“水丰,釜山江,赴战江……所有大型水力发电站,全部遭到毁灭性打击。朝鲜同志的报告,平壤……一片漆黑。我们的后方兵工厂,停了。铁路调度……瘫痪了一半。”
“不光是朝鲜。”王德福的声音更低了,“我们东北,安东和沈阳的军工厂,也拉了闸。水丰水电站,供给我们百分之三十的工业用电……也断了。”
作战参谋高强,这个戴着眼镜的知识分子,此刻也找不到什么词来安慰。他只是默默地给李云龙的茶杯里续上水。水,是凉的。
李云龙,正坐在地图前。他没有看王德福,也没有看高强。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幅在黑暗中显得更加庞大的地图。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沮丧。
“哦。”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灯,都灭了。”
王德福一愣:“老李,你……这都火烧眉毛了!没有电,我们的火车头趴了窝,炮弹造不出来,伤员的手术都没法做!这仗……”
“老王。”李云龙打断了他。他转过头,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镜片反射着微弱的光芒,“你急什么?天黑了,是坏事,也是……好事。”
“好事?”王德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黑了,”李云龙站起身,背着手,在指挥所里慢慢踱步,“美国人的飞机,就成了瞎子。他不是喜欢搞‘绞杀战’吗?现在,我们所有的运输,都在一片黑暗里。他往哪扔炸弹?他那先进的雷达,能分得清哪是石头,哪是我们的运输队吗?”
“可我们自己也成了瞎子啊!”王德A福急道。
“不。”李云龙摇头,“我们,从来都不是靠电灯打仗的。我们是靠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靠这个。”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我们是黑夜里的老鼠。我们是地底下的蚯蚓。我们……习惯了黑暗。”
李云龙的内心,此刻正翻涌着一股冰冷的烈焰。克拉克的“三把火”,巨济岛的血,釜山江的电……这一切,非但没有击垮他,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那种最原始、最野蛮的斗志。
“他以为他赢了。他以为他一巴掌,把我们的工业打回了石器时代。”李云龙心里冷笑着,“可他忘了,我们,就是从石器时代,一路打到这里的。”
“老王,”李云龙重新坐下,“命令下去。铁路,用人力挥旗调度。兵工厂,用人力摇机器。我们红军在延安,用锉刀造枪。现在,我们一样能!告诉后勤,所有柴油,优先供应医院。其他的,自己想办法。用人,用牛,用马。我们没有电,但我们……有人。”
“是。”王德福被李云龙的平静所感染,也镇定了下来。
“高强。”
“到!老李参谋。”
“我上一章,给你下的那个命令,还记得吗?”
高强一激灵,立正道:“记得!您让15军,秦基伟军长……抓一只‘活羊’。”
“对。”李云龙的嘴角,露出一丝森然的笑意,“克拉克把灯灭了。这黑灯瞎火的,不正好……方便我们‘摸哨’吗?”
“告诉秦基伟。我不要死的,我要活的。我要……一个会说英语的、活生生的美国兵。我要知道,他那个主子克拉克,到底在想什么。我还要让这个‘活羊’,开口……告诉全世界,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到底有多么害怕。”
“是!”高强转身去发电报。他知道,李云龙,这个“斯文”了许久的高级参谋,他心底的“李云龙”,又回来了。
五月二十六日,星期一。
巨济岛的阴影,依旧笼罩在指挥所。
政治部主任杜平,带来了关于那座“地狱之岛”的最新消息。他的脸色,比指挥所的灯光还要灰暗。
“老李,”杜平的声音干涩,“‘公牛’鲍特纳……那个屠夫。他正在用最野蛮的手段,‘分割’我们的战俘营。”
“他调来了更多的m-46坦克,用坦克,直接撞毁营房。把我们的大营,分割成一个个小笼子。”杜平的拳头攥得发白,“我们的同志,用石头、用铁棍反抗……他就用毒气弹,用火焰喷射器。”
“昨天,他又强行‘甄别’了六十六号营。不肯去台湾的,不肯在‘自愿遣返’书上按手印的……当场毒打,甚至……用刺刀捅。我们的同志,死伤惨重。”
王德福在旁边听得目眦欲裂:“这帮畜生!这……这还是人吗?”
李云龙一言不发。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能想象。他能想象那种绝望。那种在重兵和坦克的包围下,手无寸铁,只能用血肉之躯去撞击钢铁的……绝望和……愤怒。
“老杜,”李云龙开口了,“鲍特纳在教我们。他用坦克和刺刀,在给我们上课。他告诉我们,对敌人,不能有任何幻想。”
“我们的同志们,在铁丝网里,还在流血。我们,在这里,”李云龙的手,重重地拍在地图上,“就必须让敌人……流更多的血。”
“马上组织,”李云龙的目光转向杜平,“把鲍特纳的暴行,每一个字,每一张照片,都给我捅出去!捅给全世界!让全世界看看,美国人是怎么‘对待战俘’的!让那些标榜‘人道主义’的欧洲国家,看看他们盟友的嘴脸!”
“还有,”李云龙的语气一转,变得阴冷,“光骂,还不够。”
“高强。”
“到!”
“命令全线‘冷枪冷炮’运动,改变重点。”李云龙说道,“从今天起,优先猎杀……南朝鲜军军官。”
“南朝鲜军?”高强一愣。
“对。”李云龙点头,“美国人,是狼。南朝鲜军,是狗。鲍特纳在巨济岛,屠杀我们的战俘,李承晚的特务,是帮凶。现在,克拉克要‘以韩制华’,要搞‘铁板一块’。”
“我就要在他这块铁板上,钻窟窿。给我专打那些帮美国人跑腿的、给美国人当翻译的、在阵地上耀武扬威的南朝鲜军官。我要让这些‘二鬼子’知道,给美国人当狗……是要第一个挨打的!”
“我要让南朝鲜军的兵,和他们的官……离心离德。这就叫……‘杀狗骇狼’!”
“是!”高强领命而去。
五月二十七日,星期二。
黑暗,并没有阻挡美国空军的“绞杀”。
“老李!”王德福又一次冲了进来,“刚收到空军通报。今天下午,美军出动了b-29重型轰炸机群,猛烈轰炸了……顺川的火车头修理厂。”
“顺川……”李云龙的目光移到地图上那个重要的铁路枢纽。
“他们是瞎子,可他们的b-29,是长了眼睛的。”王德福沮丧地说,“那里,是我们最重要的火车修理基地。这一下……我们铁路的恢复能力,又遭到了重创。”
“刘震呢?”李云龙问,“他的米格-15,是吃素的吗?”
“打了。”王德福叹了口气,“刘震的米格-15,和美军的F-86护航编队,在顺川上空,打了一场恶战。击落了两架F-86,我们自己……也损失了两架。但是……没能拦住b-29。”
李云龙沉默了。这就是现实。没有了电力,防空雷达成了摆设。制空权,依旧牢牢地掌握在敌人手里。
“老王。”李云龙沉思片刻,“b-29,是厉害。但它……炸不掉所有东西。”
“什么意思?”
“他炸掉了顺川的大厂房。那……我们就不修大厂房。”李云龙的思维,开始转向他最熟悉的领域——游击战。
“告诉后勤。化整为零。把修理厂,给我拆了!拆成十个、二十个小修理组。一个山沟里,藏一个。一个废弃的矿洞里,藏一个。用马车运零件,用人力修火车。他美国人有本事,让他把朝鲜的山,都给炸平!”
王德福的眼睛一亮:“老李,你这招……这不就是我们当年在晋西北,对付‘扫荡’的法子吗?”
“对。”李云龙笑了,“他克拉克,是西点军校的高材生。他懂什么叫‘焦土政策’。我李云龙,是‘泥腿子’出身。我懂什么叫……‘人民战争’。”
“他炸他的,我们修我们的。他有他的‘绞杀战’,我有我的‘反绞杀’。比!看谁先耗死谁!”
“还有,”李云龙补充道,“命令高炮部队。把我们的37高炮、85高炮,不要再去守那些被炸烂的大桥了。没意义。”
“那守哪?”
“守……渡口。守那些美军飞机看不见的、我们用木头和石头,临时搭起来的‘水下桥’!守我们那些化整为零的……小修理厂!把炮,给我藏在山洞里。等美国飞机低飞了,再给我……狠狠地打!”
“是!我马上去办!”王德福又有了劲头。
五月二十八日,星期三。
前线,在经历了五月二十日的“复仇炮击”后,再次回归到“零敲牛皮糖”的状态。
但“暗战”,却更加激烈。
高强拿着一份战报,走到了李云龙面前,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老李参谋。65军,王道山军长,来电。”
“哦?王道山?他不是在临津江东岸,顶着南朝鲜军第1师吗?怎么,挨打了?”李云龙问道。
“不是挨打,是打了胜仗!”高强把电报递过去,“今天凌晨,南朝鲜军第1师,就是那个号称‘第一精锐’的白善烨的部队,出动了两个营的兵力,向我高浪浦里阵地,发动了猛烈进攻。”
“王道山怎么打的?”李云龙来了兴趣。
“打得……太漂亮了。”高强赞叹道,“王道山军长,完全执行了您的‘地下长城’战术。他把南朝鲜军,放到了阵地前一百米!等敌人冲锋的队形,完全展开了……”
“然后呢?”
“然后,他所有的坑道火力点,同时开火!轻重机枪、迫击炮、无后坐力炮……从正面、从侧面、甚至……从敌人的背后,同时开火!”
高强越说越兴奋:“南朝鲜军,当场就懵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子弹是从哪里打来的。一个小时,两个营,基本被打残。丢下了三百多具尸体,狼狈地逃回去了。我们……伤亡,不到二十人。”
“好!”李云龙一拍大腿,“这个王道山,开窍了!他终于明白,这‘地下长城’,不是乌龟壳,是……刺猬!是……张开了嘴的、钢铁的……陷阱!”
李云龙的内心,感到一阵欣慰。这才是他想要的。把坑道,从被动的“防御工事”,变成主动的“歼敌机器”。
他拿起电话:“给我接65军指挥所。我李云龙,要亲自和王道山,说两句。”
电话很快接通了。
“喂,是王道山吗?”
“报告李参谋!我是王道山!您……您有什么指示?”电话那头,王道山的声音,既兴奋,又紧张。
“指示个屁!”李云龙笑骂道,“我他娘的是来表扬你的!你那个‘刺猬阵’,打得不错!有点……当年我打山崎大队的味道了。”
王道山在那头嘿嘿直笑。
“但是,”李云龙话锋一转,“别骄傲。光会守,还不够。”
“李参谋,您的意思是……”
“你的坑道,挖得那么好,光用来防守,太浪费了。”李云龙说道,“你得……主动出击。用你的坑道,去‘摸’敌人的哨。去‘掏’敌人的心肝。”
“告诉你的兵,不要光会打防守反击。要学会,利用坑道,渗透到敌人的眼皮底下。打冷枪,埋地雷,伏击他们的巡逻队。你得……让白善烨,在你那块阵地前,睡不着觉!你得让他一闭眼,就梦见……地底下,会钻出人来!”
“是!李参谋!我明白了!我……我马上组织‘掏心战’!”王道山兴奋地吼道。
挂了电话,李云龙看了一眼高强:“你猜,15军那边,秦基伟的‘活羊’,抓得怎么样了?”
高强会心一笑:“报告参谋。15军刚来电。他们……已经选好了人。是45师135团的‘模范侦察排’。今晚……就要动手了。”
“哦?”李云龙的眉毛一挑,“好。告诉秦基伟,我不光要‘羊’,我还要……‘羊毛’。动静,要小。收获,要大。”
五月二十九日,星期四。
板门店。谈判,已经进入了“垃圾时间”。
杜平从开城回来,一脸的疲惫和……愤怒。
“老李,”他灌了一大口凉水,“谈不下去了。彻底谈不下去了。”
“怎么了?”李云龙递给他一根烟。
“哈里逊,那个美国中将。今天,在会场上,公开……耍流氓。”杜平点上烟,手都在抖。
“我们,拿出了巨济岛屠杀的证据,拿出了他们轰炸水电站、屠杀平民的证据。你猜,哈里逊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那些都是必要的军事行动’。”杜平模仿着哈里逊的傲慢语气,“他还说,‘共产党人的顽固,才是战争无法结束的唯一原因’。他还威胁……如果我们在遣返战俘问题上,再不‘松口’,他们就要……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
“更进一步?”李云龙冷笑,“他还想怎么‘进一步’?把朝鲜半岛,都炸沉吗?”
“他就是这个意思!”杜平骂道,“这帮王八蛋,在巨济岛,用坦克和刺刀,杀光了我们的重伤员。现在,又在谈判桌上,用威胁和恐吓。他们……根本就没想谈!”
李云龙,默默地抽着烟。
“老杜,”他吐出一个烟圈,“你错了。”
“我错了?”
“你以为,战争,是在板门店那个帐篷里打的吗?”李云龙指着门外,“不。战争,是在这里。是在五圣山,是在高浪浦里,是在……每一个狙击手的瞄准镜里。”
“哈里逊,他为什么敢嚣张?因为克拉克,刚刚炸了我们的水电站。他以为,他捏住了我们的睾丸。”
“我们,要怎么回敬他?”李云龙的目光,变得锐利,“不是在谈判桌上,和他对骂。那是秀才干的事。”
“我们要……在阵地上,打。狠狠地打。”
李云龙拿起一份战报,递给杜平:“看看这个。”
杜平接过去一看,是一份“冷枪冷炮”运动的战果汇总。
“自五月二十六日,执行‘猎杀南朝鲜军官’命令以来,三天。全线,共击毙南朝鲜军少尉以上军官……七十二名!其中,少校两名!”
杜平的眼睛亮了。
“这,”李云龙敲了敲桌子,“这!才叫‘谈判’!哈里逊在板门店,说一句硬话。我们的狙击手,就在前线,多敲掉他一个军官!我倒要看看,是他克拉克的嘴硬,还是我张桃芳的子弹……硬!”
五月三十日,星期五。美国,阵亡将士纪念日。
这一天,联合国军的阵地上,气氛肃穆。美军的广播里,播放着哀伤的音乐和牧师的祷告。
而对于15军135团“模范侦察排”的排长,刘黑子来说,这是他……“抓羊”的最好时机。
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大雨,倾盆而下。
刘黑子,这个在淮海战役里,就敢一个人摸掉敌人一个机枪哨的“老侦察”,此刻,正带着他的十个兵,像壁虎一样,贴在五圣山前沿阵地的一处……“出口”。
这是15军新挖的“前出坑道”。坑道的出口,距离美军第7师的一处前哨,只有……不到五十米。
“排长,雨太大了。美国人……估计都缩回地堡了。”一个战士小声说。
“放屁。”刘黑子压低了声音,“越是这种鬼天气,越要抓。美国兵,金贵。他们也怕淋雨。但……他们也要拉屎撒尿。”
他在雨中,已经趴了三个小时。用望远镜,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个若隐若现的地堡。
终于。
凌晨三点。地堡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雨衣的美国兵,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去哨位换岗的。
“就他了。”刘黑子心里说道。
他没有动。
他在等。等那个换下来的兵,往回走。
果然。五分钟后,另一个美国兵,打着哈欠,朝地堡走来。
“动手!”刘黑子低吼一声。
十一个人,像十一条黑色的猎豹,无声地蹿出了坑道。
大雨,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那个美国兵,刚走到一半,就觉得脖子一凉。他还没来得及喊,一只沾满泥巴的大手,就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
刘黑子,用他那练了无数次的“锁喉功”,一胳膊勒住美国兵的脖子,另一只手,拿出一块浸了水的毛巾,塞进了他嘴里。
“捆上!带走!”
整个行动,不到三十秒。
两个美国兵,一去一回,在哨位上,完成了“交接”。
而刘黑子的“猎物”,已经被拖进了黑暗的坑道。
……
天,快亮了。
空寺洞指挥所。李云龙一夜未睡。
他在听美国的广播。杜平在旁边,给他做着同声翻译。
“……我们,在此,纪念那些……为了自由……而在异国他乡……牺牲的……勇敢的灵魂……”广播里,一个牧师的声音,充满了悲切。
李云龙的脸上,毫无表情。
“自由?”他心里冷哼,“你们的‘自由’,就是用坦克,去碾压手无寸铁的战俘吗?就是用b-29,去炸掉平民的饭碗吗?”
“你们,纪念你们的死人。我们,也在纪念我们的。”
“巨济岛的……七十六号营的……那些,被你们用火焰喷射器……烧焦的……兄弟们。”
就在这时,电台滴滴作响。
高强,兴奋地拿着译好的电报,冲了进来。
“老李参谋!”他压抑着声音,怕惊扰了这“肃穆”的黎明。
“15军,秦基伟,来电。”
“念。”
“‘活羊’……已入圈。美7师,31团,E连,下士,威廉·史密斯。四肢健全,精神……良好。请……指示。”
“哈哈。”李云龙笑了。他摘下眼镜,擦了擦。
“好一个‘阵亡将士纪念日’。”他重新戴上眼镜。
“告诉秦基伟。把这个‘威廉·史密斯’,给我……‘伺候’好了。好吃好喝,让他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
“然后,”李云龙的嘴角,露出一丝狡黠,“让老杜,准备……‘采访’。”
“我要让这个‘活羊’,在我们的广播里,亲口……给他的克拉克将军,致以……‘节日’的问候!”
五月三十一日,星期六。
一个星期的“黑暗”,即将过去。
李云龙,正在听取本周的战况汇总。
高强:“报告李参谋。本周,‘冷枪冷炮’运动,战果……再创新高。全线,共毙伤敌军……一千五百六十三人。其中,南朝鲜军官……八十一人。我们的狙击手,现在……是敌人一线,最恐惧的‘死神’。”
王德福:“报告李参谋。后勤方面。虽然电力中断,但全线,依靠‘化整为零’和‘人力运输’,物资供应……没有断!我们的‘反绞杀’,顶住了!另外,拉扎列夫上校的‘斯大林格勒’改造计划,也……也用人力发电机,强行……上马了。”
杜平:“报告李云龙。那个‘活羊’,威廉·史密斯……全招了。”
“哦?”
“他说……他是个新兵。刚来朝鲜不到一个月。他说……他们快疯了。不是因为我们的炮火,而是……因为‘冷枪’。他们不敢上厕所,不敢出地堡。他说……他们的中尉,昨天,就是去观察哨看了一眼,就被……一枪爆了头。”
“他还说,”杜平笑了,“他们的士气,低到了……马里亚纳海沟。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打这场……该死的战争。”
李云龙,静静地听着。
他站起身,走到指挥所的出口。
外面,新的一天,太阳,正要升起。虽然微弱,但……终究是亮了。
“克拉克,以为他炸掉了我们的‘电’,我们就输了。”李云龙的内心,一片澄澈。
“他不懂。这场仗,打到今天,比的,早已经不是钢铁和电力。”
“比的,是意志。是谁,更能忍受黑暗。是谁,更不怕……牺牲。”
“‘地下长城’……”李云龙看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岭,“……它,不只是我们的盾。它,是我们的剑鞘。”
“现在,剑,已经在鞘中……嗡嗡作响了。”
“告诉全军。”李云龙回过头,对他的参谋们说道,“准备……迎接夏天。”
“这个夏天……会很热。不光是天气。我们的……‘反击’,也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