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幽看到江空青时他才刚刚能下床,并不像江赭说的那样好的差不多了。
见望幽到来,江空青半倚在榻上,神情惊喜。
“望幽!”
望幽坐在榻上另一侧,眼神担忧。
“江掌门说你伤好了,我怎么瞧着你这才刚刚恢复点气力。”
江空青苦笑,“在他眼里,能动就是伤好了。”
见她担心,他又安抚道,“不过我外伤算是好全了,内伤再养些时日便无大碍了。”
望幽叹了口气,有些自责。
“怪我,不是我惹上那啼蛇,也不会连累你伤成如今这般模样。”
她垂着脑袋,神情低落,江空青伸出手去,却在碰着她头顶的那刻又收回了手。
他笑的满不在意,“说好的生死之交呢,你如今怎么倒还自责起来了。”
江空青认真地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道,
“再说你当时伤的可不比我轻,现在伤应该都恢复好了?”
望幽点头,托了重夜的福,她的伤好的可比他快多了。
江空青放下心来,这才有些犹豫问道,
“望幽,你可知道那个重夜……是个魔族?”
望幽有些惊讶,随即反应过来,看来赵苑诗是从他这得知的。
“你如何知晓?”
江空青见她这反应,心下了然,原来她早就知道。
“那把剑也是他的吧?”
如今想来,当日她手中持的那把剑怕就是她口中早已毁去的生有妖蛟剑灵的剑了。
望幽沉默以对,不知如何解释。
江空青自嘲一笑,明明能体谅她隐瞒的原因,但还是对自己不被信任而感到失望。
“啼蛇尸体伤口上有魔气残留,苑诗担心你被牵连,当时便将那点魔气毁去了。”
望幽闻言挑眉,赵苑诗可没告诉她还有这番内情。
江空青神色复杂,
“世人对魔族偏见,你亦会因此惹上各种麻烦,况且重夜他隐瞒身份和修为跟在你身边,其心不明。望幽,此人不可深交。”
望幽知道江空青是关心她,可个中内情她却并不方便跟他一一解释。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但涉及魔族和重夜隐私,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过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会因此吃了亏的。”
江空青垂下眸去,神色更为失落。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番话带歉疚,但脸上却是满满的对重夜的信任和维护。
“望幽,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能够一直如初见那般自由和洒脱,能够不被任何东西伤害和阻碍,能够修行顺利一路晋阶直至飞升。
望幽主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的灿烂,
“不光是我,你也是。毕竟我们说好了还要一同去看云霞天呢。”
听见她提及这个约定,江空青的心情陡然晴朗起来。
“所以,白首契你不想结,那这玄清掌门之位你是否也是真的不想要?”
虽然望幽自认算是了解江空青的性子,但涉及前途追求这种大事,还是得亲自向他确认。
江空青无奈勾起嘴角,“你知道我的,我志不在此。”
望幽听见他的回答竟跟她对江黛的回复一模一样,不由轻笑出声,算是放下心来,还打趣道,
“也是,以你这风流不羁的性子,当这个掌门也太过憋屈了些。”
江空青摇摇头,笑的宠溺又纵容,但细看去,他眉眼里却藏着一丝苦涩。
望幽并未发现,只将江黛告知他们的计划全盘托出。
“江黛?”
江空青回想起王氏嫁过来的第一年,玉柳树下那个被人欺负到不敢哭出声却又满脸倔强的少女,神色有些恍惚。
“她比我更适合玄清门。”
他不喜玄清门重重规矩和压抑的氛围,所以选择了逃离。但江黛却从来到玄清门那天起,就将根扎在了这里。
她无法像他一样离开,所以选择了迎难而上,自己掌控这里,然后改变这里。
“是啊,江黛她,真的很厉害。”
望幽也语带感叹。
坚韧不屈,目标明确,心机和手段一个都不缺。想旁人不敢想,做常人不敢做。什么规矩教条,都将被她统统踩在脚下。
望幽不想怜悯她一路走来不易,她只想夸她如今厉害至极。
“对了,你这房间一直有人看守,结侣大典当日能否脱开身?”望幽问道。
许是料定了他们出不去,他们居住的庭院虽也有弟子时不时巡逻,但比江空青这却是松多了。
江空青看向门外影影绰绰的弟子身影,眼神沉沉,
“无妨,这些人还拦不住我。”
到底是在玄清门生活多年的天之骄子,自是有办法甩掉这些人。
望幽也放了心,“那到时见。”
“到时见。”
……
从江空青处回来,望幽便看见重夜在庭院中等她。
“谈的如何?”
重夜难得主动询问,望幽一时有些稀奇。
“你一直在这等我?”
望幽见他仍是坐在石桌旁沏茶,跟她出去时一模一样,不答反问。
“嗯。”
重夜并未否认,又低头斟了一杯茶推向她。
望幽笑笑,从善如流接过茶杯,顺势坐在了他对面。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江空青了?”
她记得这两人好像不对付?每次见面气氛都怪怪的。
重夜嗤笑一声,声音冰冷,
“我管他去死。”
望幽缩了缩脖子,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这位。
想到江空青说他其心不明不可深交,他如今又一副不关心江空青死活的样子,望幽不禁有点头痛。
“咳,友善点,世间才能充满爱。”
重夜瞥她一眼,语带嘲讽,
“我看起来像是友善的人么?”
望幽嘴角抽了抽。
也是,魔族因为契合黑暗之力,天性便比寻常修行之人阴暗放纵些,她指望一个魔族友善爱世,脑子没转过弯来。
“你怎么跟吃了炸药似的?”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两人同时问出声。
望幽闻言此时才算是有点回过味来了。
她眯眼笑问,“你不喜欢我去见江空青?”
重夜却是眼里暗潮聚集,低声问,
“你喜欢江空青?”
望幽被问的一怔,随即疑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见她不答,重夜眸色更暗。
“先是江黛,后又是江空青,你到底喜欢谁?”
他的声音犹如冰河结凌,眉目也被霜雪侵袭,寒气迎面压来。
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他冷冷冻在原地,或是如啼蛇般被他一抬手断成两截。
可望幽却奇异地丝毫不觉害怕,反而心底隐隐有些好笑。
“我喜欢谁,对你很重要么?”
她问的随意,仿佛答案并没有那么重要。
可重夜却是认真的看着她,琉璃瞳中的暗流都快将人心魂席卷了去。
望幽脸上笑容一僵,别开眼去。
“我开玩……”
“重要。”
重夜打断了她的话。他垂下头,盯着眼前的茶杯,又再次重复了一遍。
“很重要。”
望幽瞬间仿佛被鹿角轻轻抵了一下心脏,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心上柔软反弹时的清脆回声。
她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眼中柔光闪烁。
“不喜欢,我谁都不喜欢。”
我好像,只喜欢你。
她没有说出声来,却是盯着他的脸,笑弯了眼睛。
重夜闻言猛地抬头看她,却被这笑容给晃了神。
桌下放在的腿上的左手蜷起又摊开,摊开又蜷起。
最后终是长叹一声,软了心神,在她的眉眼中,放肆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