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重新凝聚时,她发现自己不再是在主干道,而是身处一个更加狭窄、压抑的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多年的地下工作站,或是某个大型管道系统的维修室。
空间不大,角落里堆放着锈蚀严重的阀门和不知名的金属零件。墙壁上残留着早已剥落的油漆和模糊不清的警示标语。空气中弥漫着更强烈的机油和铁锈味。
在这个空间的中央,有一个粗糙的水泥台子,像是临时搭建的工作台。台上散落着一些东西。
不是梦境凭空创造的,而是她白天反复研究过的物证照片的投射:一截磨损严重的锯条、几团暗褐色的、疑似干涸血迹的棉线、还有一小块形状不规则、边缘锐利的金属片,像是什么工具上崩下来的碎片。
景象逼真得可怕。戚雨甚至能看清锯条齿尖上沾着的细微物质,能闻到那股混合着铁腥和腐败的甜腻气味,这气味比之前更加具体,更令人作呕。
她意识到,这个梦境正在吸收她清醒时的记忆和焦虑,将它们具象化,构建出更“真实”的恐怖。
低语声再次响起,这次清晰了一些:“完美的画布……需要新的……不够时间了……”伴随着低语,她仿佛能听到压抑的、兴奋的喘息声,就在这个狭小空间的某个角落,也许就在那堆废弃零件的阴影里。
她猛地转身,看向阴影。
什么都没有。
但当她转回头时,水泥台上的东西变了。锯条和棉线还在,但旁边多了一个东西。
一个破旧的、皮质封面的笔记本,封面上有一个模糊的、烫金的符号,正是凶手日记本上那个扭曲的标记!
她伸手想去拿,指尖刚触碰到冰冷潮湿的封皮,整个场景再次剧烈晃动、崩塌。这一次,崩塌的过程中,她短暂地瞥见了一个景象:一双戴着沾满污迹橡胶手套的手,在一个昏暗的光线下剧烈地颤抖着,正试图用一块尖锐的碎玻璃,在一块看起来像是苍白皮革的东西上划动着,动作狂躁而毫无章法。
景象一闪而过,她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那双手的颤抖,那种急迫的、近乎崩溃的疯狂,与她之前分析的凶手的“冷静艺术家”形象截然不同。
新的循环开始。这次,她直接出现在了追逐之中。她在迷宫般的管道里拼命奔跑,不是她在追别人,而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追她。
那东西没有具体的形态,更像是一种弥漫的、充满恶意的压迫感,伴随着越来越响的汩汩声和金属摩擦声,以及那如同跗骨之蛆的低语:“……找到你……看见你了……成为一部分……”
她的心脏狂跳,肺部火辣辣地疼,梦中的疲惫感真实得让她窒息。
她冲进一个较大的圆形空间,像是一个巨大的汇流井。四周有数个黑洞洞的管道入口。
井壁湿滑,布满了黏滑的藻类。在空间的中央,有一滩相对平静的积水,水色暗黑,倒映着井壁上某个裂缝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不知来源的光。
她被迫停下脚步,喘着粗气,警惕地环顾四周那些如同巨兽喉咙般的管道口。追迫感暂时消失了。她下意识地看向那滩积水。
水中的倒影不是她自己的脸。
倒影里,是一张扭曲、惊恐、布满油污和汗水的男人的脸——是凶手!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缩成针尖,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恐惧。他的嘴唇干裂,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嘶吼,又像是在哀求。
他的头发凌乱,脸颊凹陷,看起来比资料照片上要憔悴和疯狂得多。
戚雨惊呆了,僵在原地。
水中的倒影也看着她,但眼神空洞,仿佛透过她在看更可怕的东西。
突然,倒影中的凶手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表情,像是哭,又像是笑,充满了绝望和嘲弄。然后,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戚雨的身后!
戚雨猛地回头,身后只有一个黑暗的管道口,里面传来清晰的、踉跄的脚步声,正逐渐远去。
她再回头看向积水,水中的倒影已经变成了她自己苍白惊恐的脸。
刚才那一幕是幻觉?
还是梦境给予的提示?
凶手也在这迷宫里,而且同样处于极度恐惧和混乱的状态?他指的身后,是暗示出口,还是危险的来源?
没有时间思考,那股冰冷的追迫感再次从身后涌来。
她不得不随便选了一个管道口,钻了进去,开始了新一轮的逃亡。
而这一次,低语声中开始夹杂着短促、尖锐的笑声,那笑声疯狂而得意,仿佛在欣赏她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