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医院的秩序在裴欢的铁腕掌控下逐渐恢复.
但鼠疫的阴霾未完全散去,疲惫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每一个人。
裴欢刚结束一轮巡查,正准备去处理积压的伤情记录,一名医护兵匆匆跑来,脸上带着罕见的激动:“裴医生!醒了!齐团长醒了!”
裴欢脚步一顿,立刻转向收治重伤员的棚屋。
简陋的床铺上,那个曾被古江断言“神仙难救”的团长齐钰,果然睁开了眼睛。
他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虽带着重伤初愈的虚弱,却锋利有神,如同蛰伏的猛兽,此刻正一瞬不瞬地落在走进来的裴欢身上。
古医生正站在床边,见到裴欢,立刻让开位置,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叹服:“裴医生,齐团长刚醒,一直在问是谁救了他。”
齐钰的目光跟随古江的动作,牢牢锁定裴欢,声音因虚弱而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是你……救了我?”
他胸前的伤口包扎得整齐严密,显然被照料得极好。
裴欢走到床边,例行公事地检查了他的瞳孔、脉搏和伤口情况,语气平淡无波:“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职责所在。齐团长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齐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脑海里。
“我这条命,是你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
他一字一句道,“齐钰,欠你一条命。”
“裴欢。”她报上自己的名字,算是回应,随即转向古江,“注意观察体温,防止术后感染。磺胺继续用。”
她公事公办的态度,丝毫没有因对方团长的身份或郑重的承诺而有任何改变。
交代完毕,她便转身离开,投入下一个伤员的救治中,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寻常的工作。
齐钰看着她干脆利落离开的背影,那双清冷沉静的眼眸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在这样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居然能冷静得像一块冰,却又拥有着能将人从死亡边缘拉回的神奇力量。
他自愧弗如。
几日后,战局急转直下。
炮火声骤然逼近,大地都在震颤。上级命令传来,医院必须立即向后方济城紧急转移!
恐慌瞬间蔓延,能行动的伤员互相搀扶着,医护兵们慌乱地收拾着所剩无几的器械药品,场面一片混乱。
“快!能走的快走!重伤员优先抬上车!”古江声嘶力竭地喊着,嗓子已经哑了。
大部分医护人员都在组织撤退,裴欢却逆着人流,冲回了重伤员集中的区域。
那里还有几个无法移动的危重病人,包括伤口尚未愈合、根本无法起身的齐钰。
“裴医生!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个护士焦急地拉着她。
裴欢甩开她的手,声音冷静:“还有时间,救完这几个。”
她已经蹲在一个腹部重伤的士兵身边,动作迅捷地做着最后的止血包扎。
炮弹在不远处爆炸,气浪掀飞了棚顶的茅草,尘土簌簌落下。
所有人都吓得缩紧了脖子,唯有裴欢,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稳定得可怕。
齐钰躺在担架上,被人匆忙抬起,经过裴欢身边时,他看到她蹲在硝烟尘土中,纤细的背影挺得笔直,专注地处理着伤患,仿佛周遭的天崩地裂都与她无关。
那种在绝境中绽放的冷静与强大,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他的心上。
他想说什么,却被抬担架的士兵快速带离。
裴欢坚持救完了最后一批能带走的伤员,才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和亲卫几乎强硬的护送下,登上了最后一辆撤离的卡车。
济城,临时医院。
条件比之前的前线医院更为艰苦。
伤员被安置在废弃的校舍和民房里,药品极度匮乏,连干净的纱布都成了奢侈品。
裴欢带来的物资早已消耗殆尽。看着眼前因缺医少药而痛苦呻吟的伤员,她紧急呼唤系统。
【兑换基础消炎药粉(大份)、止血绷带(大份)、生理盐水(大份)。消耗积分5500。】
【剩余积分:400。】
加上这段时间伤员救治的积分奖励,裴欢把能换的积分都换了。
当这些及时雨般的药品和物资出现,她在所有伤兵和医护人员眼中的地位,已然超然。
齐钰躺在简陋的通铺上,看着裴欢冷静地分发药品,指挥若定,心中那股灼热的情感愈发强烈。
但他也敏锐地察觉到,她周身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息,从未因任何人的感激或示好而减弱分毫。
他寻了个机会,在裴欢巡诊时,郑重道:“裴医生,救命之恩,齐某没齿难忘。待战事稍缓,齐某必当……”
“齐团长,”裴欢打断他,语气礼貌而疏离,“你好好养伤,早日重返战场,就是对我,对国家,最好的报答。”她说完,便走向下一个伤员,没有给他再多说一个字的机会。
齐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苦笑着握紧了拳。
他明白,有些界限,她划得清清楚楚。
而此刻,远在数百里外,陈瑾一路披星戴月,冲破重重阻碍,刚刚收到消息。
裴欢所在的前线医院已撤离至济城。
他毫不犹豫,立刻调整方向。
“去济城!”他攥紧胸前衣襟内的暖玉,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决绝。
然而,他们的路在距离济城不到百里的地方,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敌军封锁线硬生生截断。
对方显然得到了增援,构筑了坚固的临时工事,配备了重火力,将他这支轻装简行的小队牢牢挡在外面。
“九爷,硬冲不过去!火力太猛!”亲卫队长趴在临时掩体后,对着耳边的枪炮声吼道,脸上沾满尘土和硝烟。
陈瑾靠在一块巨石后,胸膛因愤怒和焦灼剧烈起伏。
他甚至能隐约听到济城方向传来的密集炮火声。
她就在那里,近在咫尺,他却无法跨越这最后的百里。
他攥紧了拳,另一只手死死按着胸前衣襟内的暖玉,那温润的触感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心。
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痛恨这该死的距离和阻隔。
“找!找其他小路!翻山也行!必须在一天之内绕过去!”他声音嘶哑,眼中布满骇人的红血丝,那是一种濒临失控的疯狂。
与此同时,济城已陷入重围。
炮弹如同冰雹般落下,城墙多处坍塌,城内断壁残垣,一片狼藉。
临时医院所在的区域也未能幸免,一枚炮弹直接命中旁边的仓库,本就匮乏的药品和粮食损失惨重。
伤员数量激增,而药品,尤其是麻醉剂、止血粉和消炎药,彻底告罄。
没有麻药,手术只能在伤员的惨嚎中进行;没有止血粉,只能眼睁睁看着士兵因失血过多而死去;没有消炎药,伤口感染迅速夺走生命。
由于能救治的伤员有限,积分也没办法循环再生。
哀鸿遍野。
裴欢看着眼前的人间惨剧,看着古江和其他医护人员绝望的眼神,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古江,你带人守在这里,尽量维持。”
裴欢快速下令,声音因缺水而沙哑,“我带几个人,出城去找物资!我知道城西那边有个废弃的教堂,战前可能藏有些许药品。”
“不行!裴欢!外面太危险了!到处都是敌人!”古江立刻吹胡子瞪眼地反对。
“留在这里,也是等死。”裴欢眼神坚定,“我们必须搏一把。”她看向旁边几个伤势较轻的士兵,“谁愿意跟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