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非有意针对季少渊,只是作为父母,心疼自己女儿(孙女)受的委屈。
如今听到他真病倒了,心里那点怨气也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叹息。
四个小家伙更是瞬间没了吃饭的心思。
江晏晚小嘴一瘪,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带着哭腔:
“爹地……爹地吐血了?会不会死掉啊?”
江晏宸握紧了小拳头,小脸绷得紧紧的:“爹地是笨蛋!为什么不吃饭!”
江晏歌推了推小眼镜,平板都不香了,小声说:“我查过了,胃出血很疼的。”
连一向最淡定、擅长“下药”的江晏安也皱起了小眉头,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小声嘀咕:
“我这里有特效止血散和养胃丸……不知道爹地现在能不能吃。”
四个孩子虽然这两天可着劲“坑爹”,但那不过是小孩子对父亲“失职”的小小惩罚和考验,
内心深处,他们渴望父爱,也早已接纳了这个不称职的爹地。
听到季少渊生病住院,他们的担忧和心疼根本掩饰不住。
四双水汪汪充满恳求的大眼睛,齐刷刷地望向江小七。
江晏晚更是直接滑下椅子,跑到江小七身边,抱住她的胳膊轻轻摇晃:
“妈咪,我们去看看爹地好不好?晚晚保证乖乖的,不给妈咪添乱!”
江晏宸:“妈咪,爹地一个人在医院好可怜……”
江晏歌:“我可以黑进医院系统给爹地换最好的药!”
江晏安默默地把小药瓶塞进江小七手里。
江小七拿着手机,听着话筒里隐约传来的忙音,
看着孩子们写满担忧的小脸,再想起刚才电话里“胃出血”、“恐有恶变风险”的字眼,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那个在商场上无往不利、在她面前却总是笨拙狼狈的男人……
她以为她可以一直硬着心肠,可听到他倒下的消息,心底某个角落还是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她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手机外壳。
脑海中闪过他站在别墅外的执着,他搬桌椅的认真,
他摔盘子时的窘迫,还有……
他看向她和孩子们时,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和愧疚。
半晌,在四宝几乎要绝望的目光中,江小七终于轻轻“嗯”了一声,
对着早已挂断的电话(更像是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知道了。我等会过去。”
说完,她放下手机,目光扫过眼巴巴望着她的家人,
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先吃饭。吃完……我去医院看看。”
四宝瞬间眼睛一亮,互相交换着“有戏!”的眼神,赶紧扒拉起碗里的面条,速度快得像抢一样。
四碗鸡蛋肉丝面冒着腾腾热气,桌边安静得只听见吸溜面条的声音。
江小七搁下碗,眼神落到手机最后那个通话记录上——
中心医院,急诊科,急性胃出血。
她扯过一张厨房纸巾,慢吞吞擦嘴。油星子在纸上一团晕开。
“爸,妈,你们回屋歇着。”
她眼皮都不抬,“今天够闹心了。”
张桂云和秦建国对视一眼,没吱声,收拾碗筷的动静都放轻了。
四个小崽子扒完了碗底最后一根面。
江晏晚还想舔碗沿儿,被江晏安一把捂住了嘴,老大严肃地板着小脸:“有细菌。”
江晏歌的小平板早就藏到了桌底下,手指头在桌布底下动得飞快。
江小七没看他们。
她起身,打开冰箱。
冷气窜出来。
她视线扫过保鲜层里的青菜、肉馅儿、几个煮好的白水蛋,手指顿在半空两秒,
最后越过它们,一把抓住了冰箱门侧冷藏格里的那个大号保温桶——
灰扑扑的,印着褪色的卡通熊。桶身摸着冰凉。
她旋开桶盖,里头空荡荡一股不锈钢味儿。
她拧开旁边电饭煲的盖子,剩的小半锅白米饭还温着,锅里裹着米香。
她把保温桶内胆拎出来,抄起饭勺,咣咣几下把米饭全摁了进去,压得实实满满。
又拎出灶头煨着的小砂锅,盖子一掀,里头是浓油赤酱的剩菜——
红烧肉的酱汁拌着几块肥瘦相间的肉、浸透了肉汁的土豆块。
勺尖一刮,油汪汪黏糊糊的半锅倒扣进了保温桶,铺在米饭上。
桶盖咔哒一声盖上,旋紧。
四个脑袋同步跟着保温桶转。
江小七拎着沉甸甸的桶,肩膀往下沉了一下。
她走到玄关,弯腰换鞋,鞋跟敲在地板上咚咚响。
“都洗洗睡,”她声音平平,“不准看电视。”
没人应声。只听见四道屏住的呼吸。
她抓了玄关挂钩上的车钥匙,拧开门把手,走廊的声控灯亮得晃眼。
门在她身后咔哒合拢,反锁声清脆。
屋里安静了五秒。
江晏安第一个动了。
他蹭下椅子,跑到客厅靠窗那排矮柜边,拉开最底下抽屉,拖出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那本来是老秦头装零碎的包。
他拉开拉链,手伸进去,稀里哗啦倒出来几个小瓶子、一堆散装茶叶包、
生锈的螺丝刀,直到摸出一个扁扁的药匣子。
是复合材料的,挺沉。
他啪嗒打开,里头嵌着软垫,隔出几个格子:两管密封的透明凝胶,一包针(不是绣花针),几只印着鬼画符的安瓿瓶。
小胖手抽了其中三支安瓿(止血促凝复合酶),一瓶凝胶(黏膜修复纳米胶),
塞进自己胸前印着奥特曼的塑料小挎包。
剩下的一管凝胶塞回去,合上匣子,胡乱塞回帆布包深处。
“大哥等等!”
江晏晚冲过来,小手在自己兔子小背包里掏了半天,
掏出一块吃了一半、黏糊糊的草莓大福,还有个包在皱巴巴油纸里的东西——
是她准备献给爹地、结果被遗忘了的炒饭“孤品”:
那只身世坎坷、焦糊中透着点倔强的基围虾仁。
她想了想,把大福塞回包里,小心地用油纸把虾仁又包了一层,也往江晏安小挎包里塞。
“这个……说不定爹地吃了……嗯,负负得正?”江晏晚眨巴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