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裴川从昏沉中醒来,喉咙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像有无数刀片在反复刮擦。
他想呼唤顾屿,张嘴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连一句完整的“老师”都挤不出来。
他撑着酸痛的身体坐起身,额头上的退烧贴早已失去凉意。
目光扫过书桌,瞬间定格在那个蜷缩的身影上——顾屿趴在桌上沉睡着,脸上戴着的口罩已经被冷汗浸透,边缘泛着潮湿的痕迹。
他的呼吸格外吃力,每一次起伏都带着轻微的喘息,胸口随着呼吸微微颤抖。
裴川咬着牙,忍着浑身的酸痛和喉咙的剧痛下床。
脚刚落地就踉跄了一下,他扶着衣柜站稳,从里面翻出一件薄羽绒服,轻轻走到书桌前。
羽绒服的内胆带着干燥的暖意,他小心翼翼地披在顾屿身上,动作轻得生怕惊醒对方。
指尖不经意触到顾屿的后颈,滚烫的温度瞬间传来,像烙铁一样烫得他心头一缩。
他赶紧俯身,用额头贴上顾屿的额头——比他自己的温度高得多,至少有40度。
一股尖锐的愧疚感瞬间掐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后悔极了。
如果昨天他没有逞强瞒着顾屿,而是直接坦白自己得了流感;如果昨晚他没有昏昏沉沉睡过去,而是强撑着把顾屿送回家;如果他能早一点察觉顾屿的不对劲……
或许顾屿就不会被传染,不会承受这样的高烧折磨。
他难以想象,顾屿在他昏睡的这几个小时里,是如何独自扛着高烧和流感的剧痛,趴在冰冷的书桌上熬过漫漫长夜的。
裴川轻轻摘下顾屿脸上湿透的口罩,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和泛白的脸色,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可刚摘下口罩,他又想起寝室里弥漫的病毒,立刻皱紧眉头,纠结地在原地踱步——既想让顾屿呼吸顺畅些,又怕他吸入更多病毒加重病情。
片刻后,他下定决心,掏出手机快速订了学校旁边最近的五星级酒店套房。
这里人多杂乱,病毒浓度高,根本不适合养病,酒店套房既安静又方便照顾,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他再次俯身,用嘶哑到极致的声音轻轻呼唤:
“老……师……”
气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顾屿毫无反应。
顾屿凌晨五点才睡着,此刻睡得很沉。
他强打起精神,开始快速收拾东西——从衣柜里翻出两人够穿一周的衣物,叠好放进背包;又从顾屿的包里拿出退烧药、止咳药和鼻炎喷雾,一一整理好;最后还不忘带上保温杯。
忙完这一切,他坐在书桌边守着顾屿,时不时用手背试一下他的体温,心里的愧疚和心疼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顾屿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阵急促的喷嚏声打破了寝室的宁静:
“阿嚏!!阿嚏!!阿嚏!!!”
顾屿猛地惊醒,左手下意识地捂住嘴,右手在桌上胡乱摸索着口罩,眼神里满是慌乱和自责——他知道自己中招了流感,怕自己的喷嚏污染了空气,传染给其他人。
“别……”
裴川赶紧伸手,用力将顾屿的左手从嘴边拿开,取了几张乳霜纸,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人中,动作温柔得仿佛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顾屿的喷嚏根本停不下来,一波接一波的痒意从鼻腔蔓延开来,让他控制不住地发抖。
飞溅的飞沫落在裴川的脸上、衣服上,裴川却毫不在意,只是一边帮他擦拭,一边安抚。
他的喉咙依旧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嘶哑的气音不断安抚,眼神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终于,喷嚏的浪潮暂时退去。
顾屿喘着粗气,靠在椅背上,脸色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变得更加苍白。
他看着裴川脸上未干的飞沫,愧疚地低下头:
“对……对不起……”
声音沙哑又虚弱,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裴川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指了指手机屏幕上的酒店订单,又指了指门口,用眼神告诉顾屿:
我们去酒店。
顾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订单信息后,轻轻点了点头。
他现在浑身无力,连站立都有些困难,根本没有反驳的力气,也知道裴川的决定是对的。
裴川背起背包,又小心翼翼地扶着顾屿站起来。
顾屿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倒下去,裴川赶紧将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用尽全力支撑着他的重量。
两人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出寝室,朝着校门的方向走去。
裴川预约的专车已经等候在了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