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七夕被柳长雪捡回,那只原本在街头奄奄一息的土黄色小奶狗,便在镇北将军府扎下了根。
柳长雪见它毛发蓬松,眼神湿漉漉的可爱的要紧,便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茸茸”。
茸茸极通人性。
许是感念救命之恩,它对柳长雪展现出十足的亲昵与忠诚。
柳长雪走到哪儿,它便拖着那条尚未痊愈的后腿,一瘸一拐地跟到哪儿,小尾巴摇得像风车。
柳长雪看书,它就安静的趴在她脚边的软垫上;柳长雪散步,它便努力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柳长雪伸手,它立刻就会把小脑袋凑过去,蹭着她的掌心,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偏偏,这温馨和谐的一幕,落在南宫诀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他,堂堂镇北将军,绝影阁主,曾经装傻十年骗过全京城的人精,如今竟要沦落到要看一只小土狗的脸色!
比如前几日——因为他故意把茸茸关在门外,娘子就怒而把他关在了门外!
……过分。
于是,为了讨饶,这日清晨,南宫诀从书房起来,特意起了个大早,想在娘子醒来时给她一个温柔的晨吻,开启美好的一天。
他蹑手蹑脚凑到床边,刚俯下身,就对上了床榻边软垫上,茸茸那双充满警惕的大眼睛。
“呜……”
小土狗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声,虽然声音稚嫩,但那护主的姿态却十分明显。
南宫诀动作一僵,没好气地瞪了它一眼,用口型无声威胁:“小畜生,滚开。”
茸茸非但没被吓退,反而支棱起上半身,前爪扒着床沿,试图阻挡南宫诀靠近柳长雪。
就在这时,柳长雪睫毛微颤,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到自家夫君正和茸茸大眼瞪小眼,气氛诡异。
“你们……在做什么?”她揉了揉眼睛,疑惑道。
南宫诀瞬间变脸,换上温柔笑意,仿佛刚才那个瞪狗的人不是他:“没什么,看娘子睡得香,不忍打扰。”
说着,他无视茸茸威胁的低呜,快速在柳长雪额上印下一吻。
茸茸见状,急得“汪汪”叫了两声,后腿一蹬,竟想往床上跳,可惜腿伤未愈,只扒着床沿滑了下去,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柳长雪失笑,伸手将茸茸捞起来,放在膝上轻轻抚摸:“茸茸乖,不怕。”
茸茸立刻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小脑袋蹭了蹭她,还不忘抬起眼皮,得意地瞥了南宫诀一眼。
南宫诀:“……”
这狗成精了!绝对成精了!
用早膳时,战争升级。
以往,都是南宫诀坐在柳长雪身边,为她布菜,偶尔还能讨个喂到嘴边的福利。
可今日,茸茸的软垫被放在了柳长雪另一侧的椅子旁。
柳长雪刚拿起筷子,茸茸就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小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
“茸茸也饿了?”柳长雪心软,夹起一小块剔了刺的鱼肉,吹凉了,弯腰喂到茸茸嘴边。
茸茸立刻欢快地吃起来,吃完还不忘舔舔柳长雪的手指。
南宫诀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努力维持着风度:“娘子,这鱼肉鲜美,你也多吃些。”说着,夹了一大块放到柳长雪碗里。
柳长雪笑着点头:“谢谢夫君。”
她刚要吃,茸茸又“呜呜”叫了起来,用没受伤的前爪扒拉她的裙摆。
“好好好,再给你一块。”柳长雪无奈,又夹起一块。
一顿早膳,柳长雪几乎没怎么顾上自己吃,光忙着喂狗了。
南宫诀看着那只占据了娘子全部注意力的小土狗,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他精心安排的早膳,浪漫的氛围,全被这小畜生破坏了!
更让他憋闷的是,这还只是开始。
白天,柳长雪处理庶务,茸茸就趴在她脚边的软垫上,南宫诀想凑过去搂着娘子说几句体己话,茸茸就立刻竖起耳朵,警惕地盯着他,仿佛他是个意图不轨的登徒子。
柳长雪在花园散步,茸茸瘸着腿也要跟着,南宫诀想牵娘子的手,茸茸就挤到两人中间,用身体隔开他们。
甚至到了晚上,南宫诀想抱着香香软软的娘子入睡,外间榻下的茸茸一听到内室有动静,就开始不安地哼哼唧唧。
柳长雪心软,总要起身去看一眼,安抚几句。
几次三番下来,南宫诀觉得自己作为夫君的权益受到了严重侵害!
——你个小豆丁,本将军能把你一脚踢飞,你怎么敢造次的!
……
当然,他没踢过它。
这日晚膳后,柳长雪正拿着一个彩线缠绕的绣球逗茸茸玩。
茸茸虽然腿脚不便,但依旧努力扑腾着去够绣球,憨态可掬,逗得柳长雪笑声不断。
南宫诀坐在一旁,看着娘子脸上欢喜笑容,心里却酸溜溜的。
娘子现在满脑子都是小狗……哪里还记得他?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必须夺回娘子心中的首要地位!
翌日,南宫诀便开始行动。
他先是命人搜罗了各种名贵犬种——威风凛凛的獒犬,毛发雪白的西施犬,甚至是机灵漂亮的波斯猫,一股脑的送到柳长雪面前。
“娘子,你看这些小动物,品相好,也温顺,比那土……比茸茸好看多了,不如我们养这些?”
南宫诀试图“以犬换犬”。
柳长雪扯了扯嘴角:“夫君,养狗不在名贵,在于投缘……我就觉得茸茸很好。”
茸茸似乎听懂了,蹭了蹭柳长雪的脚踝,对着那群身价昂贵的宠物龇了龇还没长齐的小奶牙,仿佛在宣示主权。
南宫诀计划一,失败。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南宫诀开始刻意模仿茸茸的行为——正所谓战胜不了你,就成为你。
柳长雪看书时,他不再凑过去说话,而是搬个凳子坐在她旁边,也拿起一本书,时不时偷偷瞄她。
柳长雪散步时,他也不牵手了,就跟在她另一侧,她走一步,他跟一步。
甚至,在柳长雪喂茸茸吃肉糜时,他也凑过去,眼巴巴地看着那碗,幽幽道:“娘子,为夫也饿了……”
柳长雪被他这反常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哭笑不得:“夫君,你这是做什么?”
南宫诀委屈道:“为夫看娘子对茸茸如此细心,又是喂食,又是抚摸,为何对为夫就……”
柳长雪愣了片刻,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少女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南宫诀,你多大个人了,还跟一只小狗吃醋?”
“为夫不大,为夫也可以当小狗!”南宫诀抿唇:“汪汪~”
见柳长雪脸颊红红笑的开心,南宫诀感觉自己被无视了。
鼓了鼓脸,男人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头,闷声道:“娘子不许笑!谁让娘子眼里只有那只小畜生,都没有为夫了……”
他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鼻音,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柳长雪颈间。
柳长雪心尖一软,回抱住他,柔声道:“傻瓜,茸茸是茸茸,你是你,这怎么能一样?”
“哪里不一样?”南宫诀不依不饶:“它能让娘子笑,为夫也能。它能让娘子摸头,为夫……为夫也可以!”
说着,他真就把脑袋往柳长雪手底下凑。
柳长雪被他这无赖行径逗得笑弯了腰,只得象征性地揉了揉他浓密的黑发:“好,好,我们将军最大度了,不跟茸茸一般见识,好不好?”
“哼……那娘子多抱抱我~”
“只要抱?不亲亲?”
“!”
当然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