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跟镇领导说的是考虑一晚。
第二天也没急着往镇上去，免得显着他们凤凰屯太急不可耐，这个“急”也会被人拿捏。
不定到时候上头给批的地就少了。
许耀林给他支的招，诶嘿。
下地干了趟活，又在自家菜园子里溜达了好几圈，直到老伴开始催促，他才慢悠悠踩着单车出门。
镇机关部门办公室。
里头坐着十几个村长，都是一大早赶来的，搁这干坐喝了四壶茶了。
眼瞅太阳越爬越高，凤凰屯的还不见人影，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也越发焦躁。
“李水根到底来不来？他是不是溜咱呢？”
“别那么沉不住气，他敢溜咱们，他敢溜镇领导啊？再等等吧。”
不等还能咋？
谁都不舍得撂挑子提前走人，凤凰屯的菜到底怎么样他们一个个心里门清。
为了一口气把整个村子赚钱致富的路子给扔了，白白便宜其他村，脑子被门夹了么？
众人看着面前的大茶壶，仰头叹气，可茶水他们实在是喝不下了，这一早上的喝得他们打嗝都是茶味，轮着转的跑厕所。
郁闷间，一阵单车链子转动的声音由远而近。
众人立刻抬头看去，脸色随之一松。
来了，总算来了。
人齐了，镇领导拿出准备好的文件一人一份分发，“这是你们的合作协议，一式三份，留一份在部门存档，协议内容上面写的很清楚，你们可以看看，双方签字，我再盖个印，就算生效了。”
李水根把发到自己手上的纸张数了数，拢共竟有十二份。
他又抬头去看在场的人，然后从其中一人手里把协议扯走，“除了榆钱村，跟其他村子签协议我都没意见。”
榆钱村村长周跃明被气得脸色发黑，“李水根你啥意思？我榆钱村也是马镇下辖村，有权参与这个合作！你这是搞针对！”
李水根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冷脸嗤笑，“你没说错，我就是在搞针对，我凤凰屯的好事，没你榆钱村的份儿！你姓周吧？跟周怀远那家子是亲戚吧？你们周家身上还背着我们村小娃儿一条命！我村里好好的姑娘被折磨成了哑巴！老子记这个仇！我们村的钱扔进水里都不分你们姓周的一个子儿！”
说完他看向镇领导，“领导，我把话放在这儿，要么我跟其他十一个村签字，要么，一个都不签！我凤凰屯去别的地儿卖菜去！”
领导还没说话，其他十一个村的村长村委立刻动手，把榆钱村村长往外拱，“老周，这事儿没得怨，要怪就怪你们周家的没积德！赶紧走吧别在这儿妨碍事儿，总不能因为你们一个村，断了我们所有村子的好路子！真要那样你可别怪我们跟你急！走走走！”
“领导，你就看着凤凰屯的这么干？我榆钱村凭什么不能参与！李水根这是把个人恩怨强加到集体头上！你要看不上榆钱村你早说老子今儿就不会来——”
榆钱村的话没说完嘴巴就被人捂了，反手推出去，门砰地关上，把他隔绝在了外头。
就这，李水根还叉腰隔着门板骂，“早说？你昨儿压根不在，老子也压根没把你榆钱村算在里头，谁叫你今儿跑来的？呸！我告诉你，我凤凰屯地界，榆钱村跟小日子不得入内！”
“……”
其他人望天望地，对于谁通知了榆钱村这事儿俱不吭声。
没得一开口把自己村连累了。
镇领导在旁瞧着，头疼心累，还不能批评李水根。
话说重了，人真把协议一撂走人了，他找谁哭去？
这件事儿办成了，马镇的发展比其他乡镇至少跨前两大步！这可是他的政绩！
“行了行了，跟谁合作不跟谁合作，我昨天已经说过了，凤凰屯有选择的自由。李村长，签协议吧，赶紧把这事儿办好，我也好回家吃饭去。大家伙搁这一早上了可都还没吃东西呢。”镇领导开口打圆场，把走歪的事情走向拉回来。
至于门外还在继续的吵闹，他干脆两耳一闭当没听见。
凤凰屯有选择的自由，机关部门也不能强压。
李水根拿着笔，没动，老脸先堆上笑，“领导，协议咱肯定签，不过你昨儿说给咱村申请批地的事？这可不是我们村贪心。咱村现在能拿出来卖的，只有菜园子里的菜，全村拢共五十多户人家，所有菜园子加起来也没超过三亩地，要供十一个村的批发呢！对咱村影响肯定不大，但是各个村子能分的就薄了。”
十一个村长，“……”那不行，肯定不行。
一开始还有人对凤凰屯能拿到批地眼红不舒坦，这会也没心思嫉妒了。
十二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领导瞅。
镇领导好气又好笑，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拍在桌上，“少不了！昨儿我连夜跑了趟县里，县领导对凤凰屯的发展高度重视，好事优先办！喏，盖了章的申请书批复！给你们村额外批地四十亩用作水稻除外的作物种植，另外，猫儿山朝南的那座山头也批给你们村了！由你们自己开荒！”
李水根手一抖，心脏砰砰砰地开始急跳！
四十亩地不多，但是猫儿山南山头可不小，真不小！
那座山头就在他们村水田边上！至少有四百亩！实际使用面积绝不会少于两百亩！
这些可都是白来的地！
镇领导，“现在能签字了吗？”
李水根，“能！我这就签！”
走出机关大院，十几个中老年逗留门口没立刻散开。
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激动的红晕。
太阳当空照，六月阳光灼人，一行人走到旁边的树荫底下，或蹲或站。
“李老哥，以后咱这些个村子就是合作关系了，以前要是闹过什么不愉快，就当过眼云烟抹掉，谁都别再往心里去。”
朝贵村村长率先开口，打破有点古怪的气氛。
朝贵村也算是凤凰屯的近邻，以前凤凰屯的娃子上小学，都得经过朝贵村。
两个村子说生不熟，说熟不生，归根究底，还是“倒霉”这事儿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