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那本沉甸甸的、记录着罪恶与疯狂的笔记,裴昭雪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顾长生的动机已然明确——为杜家复仇。
但杜家当年的案子,真的仅仅是一桩普通的商业贪腐案吗?
“立刻回查当年杜家药商案的详细卷宗!”
裴昭雪对裴昭明道,“我总觉得,此案背后,或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顾长生的仇恨如此深刻持久,甚至不惜自残入宫,潜伏数十载,若仅仅是因为商业纠纷导致家族败落,似乎……还不够。”
裴昭明亦有同感,他立刻派人火速返回御史台和大理寺,调阅所有与杜明远、杜家药铺相关的陈年档案,尤其是当年弹劾、审讯、定罪的原始记录。
在等待卷宗的时间里,裴昭雪和苏九继续仔细搜查实验室,希望能找到更多关于顾长生身份的直接证据。
在那个供奉着杜明远夫妇灵位的神龛后面,她们发现了一个小小的、上了锁的紫檀木盒。
盒子做工精巧,锁具并非寻常之物。裴昭雪用短剑小心地撬开锁具,打开了木盒。
盒内并无金银珠宝,只有几件看似普通的旧物:一枚边缘磨损的羊脂玉佩,玉佩上雕刻着简单的祥云图案;一小绺用红绳系着的、已然干枯的胎发;还有一张泛黄破损的画像,画像上是一对衣着华美的中年夫妇,男子面容儒雅,女子温婉秀丽,他们怀中抱着一个约莫两三岁、眉清目秀的幼童。
画像右下角有一行小字:“明远携妻陈氏、幼子承志,于景和元年初春绘。”
幼子承志!杜承志!
就在这时,派去调阅卷宗的人带着几份极其陈旧、甚至边缘已经破损的档案回来了。
裴昭雪立刻接过,与裴昭明一同翻阅。
卷宗记载了杜明远被弹劾、下狱、家产抄没的过程,与之前了解的大同小异。
但在翻阅到关于杜家家庭成员去向的部分时,裴昭雪的目光凝固在了一行模糊不清的小字上:“……杜明远夫妇下狱后,其幼子杜承志,年方三岁,由忠仆携逃离京,途中遭遇不明身份者截杀,忠仆毙命,幼子……下落不明,疑已遭不测。”
下落不明!疑已遭不测!但“疑已遭不测”这几个字,墨迹似乎与前后文略有不同,像是后来添加的注释!
裴昭雪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立刻翻到卷宗末尾,查看当年经办此案的官员用印和记录。
其中一个负责追查杜家幼子下落的捕头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名字,在之前翻阅黄河赈灾案卷宗时,曾出现在那位巡河御史密奏提及的、可能与贪腐官员有勾结的地方胥吏名单中!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裴昭雪脑中形成:当年杜家被弹劾,或许并非仅仅因为以次充好,更可能是因为杜明远可能无意中掌握了某些官员在赈灾中更大规模的贪腐证据,从而被灭口!
而杜家幼子的“下落不明”,恐怕也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想要斩草除根!
那个捕头,很可能就是执行灭口任务的人之一!而后来添加的“疑已遭不测”,不过是为了掩盖真相!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么顾长生……不,杜承志,他所背负的,就不仅仅是家道中落的仇恨,而是血海深仇!满门被灭的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