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书周彦博在护国寺离奇暴毙的消息,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瞬间在翌日清晨的朝堂上炸开了锅。
一连三位朝廷命官,皆死于同样的诡异手法,这已不仅仅是刑事案件,更演变成了动摇官心、引发恐慌的政治事件。
皇帝在早朝上雷霆震怒,严令必须限期破案,无论涉及何人,一查到底!
下朝后,一道加盖了刑部与大内印信的紧急调令,便直接送到了仍在护国寺现场忙碌的裴昭雪手中。
“兹有大理寺少卿裴昭,才识敏慧,屡破奇案。特借调至刑部,专职侦办护国寺系列命案,即日生效。刑部所属,一应人员、卷宗、资源,皆可配合调遣。望尔不负圣恩,克日查明真相,以安朝野。”
宣旨的刑部侍郎语气恭敬,但眼神中却带着几分审视与不易察觉的压力。
裴昭雪女扮男装的身份在高层并非绝密,尤其是经玉扳指一案后,皇帝心照不宣的默许与其展现的能力,已让她成为了处理此类棘手案件的不二人选。
“臣,领旨。”裴昭雪平静地接过调令,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她深知,这道调令既是信任与认可,也是一道沉重的枷锁。
限期破案的压力,刑部可能存在的官僚掣肘,以及此案背后那若隐若现、牵扯前朝的“玄鹤卫”阴影,都意味着接下来的路将更加艰难。
送走宣旨官员,裴昭雪立刻召集核心几人商议。
“刑部的水,可不比大理寺浅。”
裴昭明首先开口,眉宇间带着忧虑,“里面盘根错节,各方势力眼线众多。昭雪你以……女子之身,又是借调,恐难令行禁止。”
白砚舟也表示赞同:“刑部那些老资格的仵作、捕头,未必肯服气。而且此案诡异,若不能在短期内拿出有力证据,流言蜚语和来自各方的压力恐怕会接踵而至。”
苏九则更直接:“需要我做什么,郡主尽管吩咐。验毒验药,他们刑部的人未必比我强。”
裴昭雪听着众人的担忧,反而露出一丝冷静的笑意:“压力固然有,但这也是机会。刑部的资源确实比我们单打独斗要强,无论是查阅更隐秘的档案,还是调动更多人手进行排查。至于不服气……”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芒,“那就用证据和能力,让他们闭嘴。”
她迅速做出部署:“兄长,你身份便利,留在刑部协调,重点关注三位死者官场上的共同交集,尤其是二十年前左右,是否共同参与过某些如今看来可能结怨的事件,比如……当年的南疆战事,或者与前朝相关的清算。同时,留意刑部内部对此案态度异常之人。”
“明白。”裴昭明点头,“我会从工部、礼部、光禄寺的旧档入手。”
“砚舟,苏九,”裴昭雪看向他们,“你们随我正式入驻刑部殓房,重新、彻底地检验三位尚书的遗体。刑部的仵作若有异议,可让他们旁观,但主导权必须在我们手中。重点是:第一,确认死因是否真的仅为心疾;第二,那朱砂的成分和绘制手法,必须尽快出结果;第三,寻找任何可能被忽略的、共同的身体特征或微小痕迹。”
“好。”白砚舟与苏九齐声应道。
“而我,”裴昭雪深吸一口气,“要去会一会刑部派来‘协助’我的那几位能人,顺便,看看能否从刑部浩如烟海的旧案卷宗里,找到与这‘梵音’、‘卍’字相关的蛛丝马迹。”
新的战场,从护国寺转移到了规矩森严、关系复杂的刑部。
裴昭雪知道,在这里,她不仅要与隐藏的凶手斗智斗勇,还要与可见的同僚周旋博弈。但越是如此,越激发了她的斗志。
她换上了更为干练的少卿官服,虽仍是男装打扮,但眉宇间的英气与决断,已足以让人忽略其过于清秀的容貌。
在裴昭明略显担忧的目光和白砚舟默默支持的眼神中,她迈步踏入了刑部那扇象征着帝国司法权威的沉重黑漆大门。
迎接她的,是刑部官员们表面恭敬、内里各异的目光,以及堆满案头、带着陈年尘埃气息的厚重卷宗。
属于“裴郡主”的又一场硬仗,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