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风朝堂献玉,虽搅动风云,却也给裴昭雪提供了新的物证——那枚从户部旧档找出的玉扳指。
经白砚舟连夜比对,确认其内侧密文与前三枚核心部分一致,但排列顺序略有变化,似乎代表着不同的“指令”或“身份”。
这证实了“玄鹤卫”内部存在着等级或分工,也让裴昭雪更加确定,李清风与这个组织脱不了干系。
但眼下缺乏直接证据,动他不得。
调查必须另辟蹊径。
既然“玉媒惑心”之术需要配合特定条件激发,那么除了玉石本身,激发媒介——无论是药物、香料还是其他——就成了关键。
裴昭雪再次将目光投向了三位死者的共同点,尤其是他们死亡前后的活动轨迹和接触物。
她下令重新仔细搜查三位死者的府邸,不放过任何角落,重点寻找可能残留的异常粉末、香料灰烬或药渣。
与此同时,白砚舟提出了一个想法:“昭雪,既然凶手可能使用了药物配合玉扳指引发特定症状,那么死者生前是否服用过某些特定的药物,或许会被忽略?比如,一些看似寻常,但与其他物质结合后会产生剧变的药材?”
这个思路让裴昭雪眼前一亮。
她立刻安排人手,秘密调查三位死者近期的问诊记录和药方。
顺昌伯和吴掌柜那边进展不大,两人身体康健,少有服药记录。
但皇商陈鸿鹄这边,却有了发现。
陈鸿鹄年近五旬,素有轻微的心悸之症,常年由一位相熟的老太医定时请平安脉,并开具一些温养宁神的方子。
在其遇害前三日,刚请过脉,也照常抓了药。
裴昭雪立刻带人找到了那位老太医,调取了药方存底,并询问了陈鸿鹄日常煎药的习惯。
据老太医和陈府下人回忆,药渣通常由专人收集,倾倒在府邸后巷专门的污物处,每日由收秽人统一清理。
时间紧迫,距离陈鸿鹄死亡已过去数日,药渣很可能已被处理掉。
但裴昭雪不愿放弃任何可能,立刻派人去陈府后巷碰运气,同时让白砚舟准备好,一旦找到药渣,立刻检验。
或许是运气终于站在了他们这边。
派去的差役在陈府后巷一堆即将被运走的垃圾中,翻找到了一个勉强能辨认出是药罐残片的陶罐,旁边还粘着些许早已干涸发黑的药渣残留!
差役如获至宝,立刻用油纸包好,火速送回大理寺。
值房内,白砚舟早已准备好了一系列小巧精致的药杵、药臼、银碟、试纸等物。
他接过那包散发着怪异气味的药渣残留,神色专注。
他没有立刻动手研磨化验,而是先凑近,闭上眼,极其仔细地嗅闻起来。
他的鼻翼微微翕动,神情肃穆,仿佛在聆听无声的交响。
裴昭雪和苏九屏息在一旁等待,都知道白砚舟这“嗅渣辨药”的绝技,往往能发现被常规检验忽略的细微差异。
时间一点点过去,白砚舟的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
忽然,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怎么了?”裴昭雪立刻问道。
白砚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银镊子小心翼翼地从那团干涸的药渣中,挑出几粒极其细微、几乎与焦黑药渣融为一体的暗红色小颗粒,放在雪白的银碟上。
“问题不在老太医开的方子里,”白砚舟声音低沉,“方子我看了,是常见的养心汤,君臣佐使,配伍严谨,绝无问题。问题在于……有人在这药里,额外添加了东西!”
他指着那几粒暗红色颗粒:“此物气味极淡,混在浓重药味中几乎难以察觉,但其性燥烈,带有一种独特的腥甜之气。若我判断不错,这应是产自西南瘴疠之地的‘赤血竭’的碎末!”
“赤血竭?”苏九闻言,脸色微变,“此物并非常用药材,药性凶猛,通常只用于外用治疗严重金疮,活血化瘀,内服需极其谨慎,用量稍过,便可能导致气血狂涌,血管崩裂……”
她的话没说完,但裴昭雪和白砚舟都明白了。
七窍流血!赤血竭的药性,与三位死者的惨状,隐隐吻合!
“但仅凭赤血竭,恐怕难以造成如此精准、急速的死亡。”
白砚舟补充道,眉头依然紧锁,“必然还有我们尚未发现的、与玉扳指灵纹产生共鸣的关键因素……”
找到了!虽然还不完整,但他们终于找到了凶手可能使用的药物线索!赤血竭!
裴昭雪精神大振,看向白砚舟的目光充满了赞赏:“砚舟,多亏了你这鼻子!”
白砚舟见她展颜,一直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带着点戏谑道:“没办法,老天爷赏饭吃,关了一扇门(他晃了晃自己残缺的左手),总得开一扇窗。不过这‘窗’开的位置,味道有时候实在不算美妙。”
他这略带自嘲的幽默,让凝重的气氛稍稍缓解。
苏九也忍不住抿嘴一笑。
裴昭雪心中感动,知道他是想让自己放松些,正色道:“这扇‘窗’开得正是时候!接下来,就是要查出,这赤血竭,是谁,通过什么途径,混入陈鸿鹄药中的!还有,顺昌伯和吴掌柜,是否也以其他方式,接触过这东西!”
赤血竭,成了撕开“玄鹤卫”杀人迷雾的,又一把关键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