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厚重得令人绝望的银色合金大门。
这里是京城大饭店地下金库的入口，号称拥有着世界上最顶级的安防系统，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然而此刻，那扇足有半米厚、足以抵御小型炸弹轰击的合金圆门，却像是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无助少女，敞开着，露出了里面幽深而死寂的内脏。
没有警报声。
没有枪战的痕迹。
门口躺着两名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
贺云屹把萧荆轻轻放下，上前检查了一下。
“颈动脉窦受击，瞬间昏迷。手法很专业，干净利落。”
贺云屹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
“看来，我们的‘变色龙’先生，不仅擅长伪装，还拥有着不输给特种兵的身手。”
萧荆没有说话，她赤着双足，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手中的“暗夜”微微下垂，刀尖指地。
她那双经过强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金库深处。
那里，有一盏昏黄的应急灯在闪烁。
而在那灯光下，一个背对着他们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忙碌着。
那人穿着一身显得有些宽大的安保制服，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
他正站在金库中央的保险柜前，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锦盒——正是装有国宝“玉玲珑”真品的那个盒子。
他并没有急着逃跑。
甚至在听到贺云屹和萧荆的脚步声后，他的动作依然从容不迫，仿佛是在自家的客厅里整理东西。
他慢条斯理地将锦盒塞进一个黑色的战术背包里，拉上拉链，然后还轻轻拍了拍背包，似乎在确认是否稳妥。
“把东西放下。”
贺云屹举起手中的枪（从之前的佣兵尸体上捡来的），枪口稳稳地锁定了那个背影的后心。
“转过身来，慢点。”
那个身影顿了顿。
然后，他发出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很奇怪，干涩，沙哑，就像是声带受损的人在用力摩擦喉咙。
他缓缓地举起双手，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
当看清那张脸的瞬间，贺云屹明显愣了一下。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的脸。
略微有些发福，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满脸的油光，此时正挂着一副惊恐万状的表情，额头上甚至还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别……别开枪！我是张经理！我是这里的经理啊！”
那个男人声音颤抖，双腿打颤，眼神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我是被胁迫的！刚才有个人……有个蒙面人冲进来，打晕了守卫，逼我把东西拿出来……我不想死的，求求你们，别杀我！”
他的演技简直无懈可击。
无论是微表情、肢体语言，还是那因恐惧而急促的呼吸，都完美地诠释了一个贪生怕死、在劫匪威胁下不得不从的普通市民形象。
如果是一般的警察或者特工，此刻恐怕已经下意识地垂下了枪口，甚至会上前安抚这个“受害者”。
但贺云屹没有动。
他的枪口依然纹丝不动地指着对方的眉心。
而萧荆，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演完了吗？”
她冷冷地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让人骨髓发寒的漠然。
“张经理？据我所知，这家饭店的安保经理是个退伍军人，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九十公斤。而你……”
萧荆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只有一米七五左右的男人。
“……是不是缩骨缩得太狠了，连骨架都忘了调整？”
那个“张经理”脸上的惊恐表情，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极其突兀地凝固在了脸上。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张画皮，突然失去了支撑。
“呵呵……”
“呵呵呵……”
一阵诡异的笑声，从那个“张经理”的嘴里传了出来。
这一次，不再是刚才那种颤抖的中年男声。
而是一个尖锐、飘忽、充满了戏谑与神经质的声音。
“真没意思。”
他缓缓地直起腰，原本佝偻的身形竟然在“咔咔”的骨骼爆响声中，硬生生地拔高了五六公分！
原本有些发福的肚腩，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迅速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紧绷的肌肉线条。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他抬起手，摘下了那副黑框眼镜，随手扔在地上，一脚踩碎。
“不过，既然你们不喜欢这张脸……”
他抬起头，那双原本浑浊的小眼睛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光！
“那我就……换一张，你们喜欢的。”
话音未落，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他脸上的肌肉，竟然开始像活物一样，剧烈地蠕动起来！
那种蠕动，不是普通的做鬼脸。
而是皮下的脂肪、肌肉、甚至软骨都在发生位移和重组！
“格拉拉……格拉拉……”
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如同嚼碎骨头般的细密声响，从他的面部传来。
他的颧骨在升高，下巴在变窄，眼眶的形状在拉长，甚至连鼻梁的高度都在发生改变！
这种违背了人类生理极限的“变脸”，给人的视觉冲击力简直堪比恐怖片现场！
贺云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那种生理上的不适感让他几乎想要扣动扳机结束这恶心的一幕。
但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状！
握枪的手，更是猛地一颤！
因为那张在几秒钟前还是中年胖经理的脸，在经过了一番如同噩梦般的扭曲重组之后，竟然变成了一张……
他无比熟悉、熟悉到每天照镜子都能看到的脸！
那是——贺云屹自己的脸！
一模一样的剑眉星目。
一模一样的高挺鼻梁。
甚至连嘴角那一抹惯有的，带着三分邪气七分冷峻的弧度，都复刻得完美无缺！
如果不是贺云屹本人就站在这里，恐怕连最亲近的人，都无法分辨出真假！
“怎么样？”
那个“贺云屹”整理了一下领口，甚至连说话的声音、语调、以及那种特有的磁性嗓音，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这张脸，看着是不是顺眼多了？”
他冲着真正的贺云屹挑了挑眉，那个动作，那种神态，简直就像是贺云屹在照镜子！
“变色龙！”
贺云屹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代号，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听说过易容术，听说过人皮面具。
但他从未想过，在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能通过控制自身的肌肉和骨骼，在短时间内，将自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这已经不是技巧了。
这是……异能！
是和萧荆的“直觉”、盘古的“力量”、天眼的“听力”一样，属于超越常识的、怪物的能力！
“我很喜欢你的脸，贺少爷。”
“变色龙”顶着贺云屹的脸，露出了一个贺云屹绝不会露出的、阴森而贪婪的笑容。
“充满了好运，也充满了……死亡的味道。”
他又转过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萧荆。
“还有你，美丽的小姐。”
他的脸部肌肉再次微动，眼神瞬间变得深情款款，就像贺云屹在看着萧荆时的样子。
“你也喜欢这张脸，对吗？”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直用这张脸陪着你。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做出了一个极其下流的暗示动作。
这个动作出现在那张英俊正气的脸上，显得格外的违和与恶心。
“砰！”
一声枪响！
贺云屹终于忍不住了，他对着那个顶着自己脸、说着恶心话的怪物，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然而，“变色龙”的速度快得惊人！
在枪响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就像是一条没有骨头的蛇，诡异地向后一折，子弹擦着他的鼻尖飞过，打在身后的保险柜上，溅起一串火花。
“哎呀呀，别这么暴躁嘛。”
他重新站直身体，脸上依然挂着那个令人作呕的微笑。
“杀了我，就像是杀了你自己一样。这种感觉，不奇怪吗？”
“我不觉得奇怪。”
一直没有说话的萧荆，突然开口了。
她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暗夜”，那双黑眸里，没有震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看透了一切虚妄的、绝对的冷静。
“皮囊而已。”
她的声音清冷如刀，瞬间切断了“变色龙”营造出的那种诡异氛围。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你模仿得再像。”
“你的眼神，永远是一条躲在阴沟里的老鼠。”
“你的骨子里，永远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萧荆上前一步，身上的杀气轰然爆发，将那身残破红裙映衬得如同一团燃烧的复仇之火。
“贺云屹只有一个。”
“而你……”
她手中的短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残影。
“……不过是一块会动的烂肉罢了！”
“变色龙”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他死死地盯着萧荆，那张属于贺云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属于他自己的、阴狠毒辣的表情。
“臭娘们……嘴巴还挺硬。”
他将背包甩到身后，双手一翻，两把薄如蝉翼的手术刀出现在指间。
“既然你们这么急着找死……”
“那我就用这张脸，送你们这对亡命鸳鸯——”
“上路！”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