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星荒原的深处,死寂是永恒的主题。狂风卷起灰白色的沙砾,拍打在嶙峋的怪石上,发出单调而枯燥的沙沙声。天空永远是那种令人压抑的昏黄色,见不到日月星辰,只有混乱的能量流光偶尔如同垂死的巨蛇般划过天际,短暂地照亮这片被遗忘的土地。
林风揽着苏清月,在一片相对背风的巨大岩石裂隙中停下了脚步。他小心翼翼地将几乎脱力的苏清月安置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石面上,自己则半跪在一旁,手掌始终贴在她的背心,精纯温和的青囊仙力混合着一丝引辰灯的星辉,源源不断地渡入她体内,滋养着她因强行施展“霜华耀世”而近乎枯竭的经脉与本源。
苏清月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额间那冰凰符文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周身原本凛冽的寒气也变得微弱而紊乱。冰凰禁法,尤其是涉及规则层面的力量,反噬远超想象。
林风看着怀中人儿虚弱的样子,心中一阵抽紧,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疼惜与凛冽的杀意。星陨阁……此仇,他记下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在林风不惜成本的灵力滋养下,苏清月的气息终于平稳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脱离了危险。她缓缓睁开眼眸,冰蓝色的瞳孔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经历生死大战后的沉淀与冷静。
“感觉如何?”林风轻声问道,渡入灵力的动作并未停止。
“无碍,只是消耗过度,需要时间恢复。”苏清月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试图坐直身体,却被林风轻轻按住。
“别动,再调息片刻。”林风语气不容置疑,又从储物法器中取出几枚得自天机门库藏、专门用于恢复本源的上品灵丹,喂入苏清月口中。
丹药化开,温润的药力散入四肢百骸,苏清月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丝红润。她不再坚持,安静地靠在林风臂弯里,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与支撑。两人之间无需过多言语,生死与共的经历早已将他们的命运紧紧相连。
待苏清月情况进一步稳定后,林风才稍稍放松,开始处理自身的消耗与伤势。与幽煞一战,他虽凭借苏清月的禁法创造了机会,以渡厄仙针重创对手,但自身灵力消耗同样巨大,元婴也略感震荡。他盘膝而坐,引辰灯置于膝上,默默运转青囊仙诀,吸纳着周围稀薄却蕴含着特殊星辰辐射的灵气,缓缓恢复。
这坠星荒原的灵气虽然混乱驳杂,有害无益,但对于身负引辰灯、又初步领悟了一丝混沌奥秘的林风而言,经过灯台过滤与仙诀转化,反而能汲取到一丝精纯的星辰本源,对稳固元婴境界颇有裨益。
又过了半日,两人状态都恢复了大半。苏清月虽未完全复原,但已能自如行动,只是暂时无法再动用那些消耗巨大的禁法。
“我们偏离了信标指引的原定方向。”苏清月取出那枚银色信标,其上的光芒依旧稳定,但指向与他们目前所在略有偏差。
林风点头,目光扫过四周无边无际的荒凉:“无妨,先避开星陨阁可能的追兵。信标目标既然固定,我们绕行过去便是。而且……”
他顿了顿,微微闭目,以元婴神识仔细感应着四周,尤其是信标指向的那个方向。
“你感觉到了吗?那个方向,除了信标的牵引,还有一种……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林风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惊异,“很微弱,但本质极高,温暖、浩瀚,带着一种……秩序与守护的意蕴,与这片荒原的死寂混乱格格不入。”
苏清月凝神感应,冰凰灵体对能量的敏锐让她也捕捉到了那一丝异常。她点了点头:“确实存在。虽然微弱,但其位阶,似乎不亚于引辰灯。”
这个发现让两人精神一振。在这片代表毁灭与混乱的坠星荒原深处,竟然存在着如此纯净而高阶的秩序力量?这绝非寻常!
“去看看。”林风做出决定。这很可能与信标指引的“秩序遗物”有关,甚至可能是意想不到的机缘。
两人不再耽搁,稍稍修正方向,朝着那微弱却独特的能量波动来源,谨慎地前行。
越是靠近,那种温暖浩瀚的感觉就越是清晰。空气中混乱的星辰辐射似乎都在这里变得稀薄、平和了许多。脚下的土地也不再是纯粹的灰白,渐渐多出了一些罕见的、闪烁着微弱星光的苔藓类植物。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如同天然迷宫的巨型风化石林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碗状凹陷的盆地。盆地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神殿或遗迹,而是一片……废墟。
一片由某种洁白如玉、却又带着金属光泽的奇异石材构筑的建筑残骸。断裂的巨柱横亘在地,崩塌的穹顶半埋于沙土之中,依稀可以看出其原本宏伟的轮廓。这些石材即便经历了不知多少万年的风沙侵蚀,依旧散发着微弱的、柔和的白色光晕,抵抗着荒原的死寂。那股温暖浩瀚的秩序之力,正是从这片废墟的核心散发出来的。
而在这片废墟的最中心,赫然矗立着一座相对完好的、底座呈八角形、高约三丈的奇异祭坛!祭坛通体由暗金色的不明金属铸造,表面铭刻着无数复杂到极致的、仿佛蕴含宇宙至理的星辰符文与几何图案。祭坛顶端,并非供奉着什么神像,而是一个凹陷的、拳头大小的槽位,槽位周围,延伸出八道清晰的、指向不同方向的沟壑,仿佛曾经承载着什么,如今却空空如也。
银色信标在靠近这片废墟时,光芒骤然变得炽亮起来,指向的,正是那座暗金祭坛!
“这是……星炬基座?!”苏清月看着那座祭坛,复苏的记忆中涌出相关的信息,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是观测者议会建造的,用于在关键时刻点燃‘秩序之火’,驱散混沌、稳定星域的‘星炬’!这里竟然残留着一座基座!”
林风也是心中巨震。星炬!星灵0347提及的“星火协议”的核心!没想到,在这被遗忘的荒原深处,竟然能找到一座残存下来的基座!
他快步走到祭坛前,能清晰地感受到祭坛本身散发出的那股顽强不屈的秩序意志,以及……一丝深沉的悲伤与不甘。它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最终的陨落。
引辰灯在他手中自发地嗡鸣起来,灯台上的星辉流转加速,与那祭坛产生着强烈的共鸣。林风福至心灵,尝试着将引辰灯靠近祭坛顶端的那个凹陷槽位。
嗡——!
就在引辰灯即将触及槽位的瞬间,整个暗金祭坛猛地一震!其上铭刻的无数星辰符文如同被注入了生命,逐一亮起,流淌起金色的光辉!一股远比之前磅礴、温暖、仿佛能抚平一切创伤、坚定一切信念的秩序之力,如同沉眠的火山,轰然苏醒,以祭坛为中心,化作一道柔和却无比坚韧的乳白色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并不刺眼,却仿佛拥有着穿透一切阴霾的力量,将盆地上空那永恒的昏黄都驱散了不少,洒下了一片纯净的光明。
在这光明的照耀下,盆地内的废墟仿佛都焕发出了一丝生机,那些残垣断壁上的白色光晕更加明亮。甚至连周围混乱的星辰辐射,都被这股秩序之力排斥、净化,形成了一个相对安全稳定的区域。
与此同时,林风手中的银色信标光芒也达到了顶峰,随即,一道清晰无比的信息流,直接涌入他的识海:
“秩序遗物——‘守护之心’碎片,坐标:坠星荒原,沉星渊,核心祭坛。状态:缺失。检测到可用‘星炬基座’,可临时激活,形成‘秩序净土’,持续时间:三十六个时辰。是否激活?”
守护之心碎片?缺失?
林风瞬间明悟,信标指引的遗物并不完整,可能只是其中一部分,而这座星炬基座,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激活它,能形成一片暂时的安全区,对于状态未复的他们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激活!”林风毫不犹豫地在心中确认。
轰!
乳白色的光柱变得更加凝实,光芒扩散,形成一个半球形的光罩,将整个盆地废墟笼罩在内。光罩之内,混乱尽去,灵气变得纯净而温和,充满了勃勃生机。
也就在光罩成型的刹那,林风敏锐地感觉到,怀中另一件物品微微发热——那是他之前收集的三缕来自幽冥血池的“混沌精华”!
它们似乎在这纯粹的秩序之光下,发生着某种微妙的变化……
(第四卷 第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