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眼睛一亮:“哦?你有什么法子?”
“老奴想着,”葛嬷嬷声音压得更低,“眼下他们不是住在静云轩吗?这静云轩先前可是空置了许久……世子又……”
她贴着段氏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段氏听得连连点头,觉得这法子甚妙,当即就拍板让葛嬷嬷去办。
葛嬷嬷得了吩咐,心里得意,连忙去安排了。
那边静云轩里,苏奕晴刚用完膳,秋月领着一个丫环进来了。
小丫环手里端着一个小碗,恭敬地说道,“国公夫人新得了几盏上好的金丝燕窝,说是世子夫人和大公子这几日受委屈了,特意让奴婢送来给您和大公子补补身子。”
这就是国公夫人在示好了?
苏奕晴笑笑,让秋月端了过来。
见小丫环一直眼巴巴地盯着,不由得问,“你还有事?”
“没……没有,奴婢告退。”小丫环只得行礼退下。
苏奕晴收敛笑意。
刚刚她才把葛嬷嬷骂走,转眼国公夫人就这么好心给她和儿子送燕窝羹?
她靠近小盏鼻尖轻嗅,眉头便皱了起来。
呵!
果然!
她冷笑一声,转头对身边的夏荷道:“把这盏燕窝羹送到世子院去,就说给世子补补身子。另一盏……就送到三公子屋里吧。”
他卧床休养,可不得好好补补?
还有,那老虔婆连瑾哥儿都不放过,就让言墨涵和柳如烟的儿子言玉鸿尝尝滋味儿。
夏荷了然,虽不知这燕窝羹里被下了什么药,却还是依言提着食盒去了。
言墨涵正躺在榻上,见送来燕窝羹,只当是苏奕晴服软,没多想便喝了大半碗。
没过多久,就觉得浑身燥热,脑子里昏昏沉沉,只想着泄火,在屋里翻来覆去地折腾,丫鬟们吓得不敢近身,全都跑远了。
没办法,他只好就近抓了个贴身小厮来……
这边葛嬷嬷见时辰差不多了,一边让马夫过一刻钟从东侧进主卧房,自己则揣着包迷烟,先悄悄绕到静云轩西侧的耳房外。
她先前被夏荷大力扔出去两次,早就怀恨在心。
眼下正好借此机会先除了她,然后再让马夫进屋,若是被人发现也好嫁祸给马夫!
她捏着鼻子将迷烟从窗缝里吹进去,只等里头没了动静,便好下手。
可刚等她收回手,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夏荷走出来,眼神冷得像冰:“嬷嬷深夜来我房外,是要送什么好东西?”
葛嬷嬷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要跑,却被夏荷一把揪住后领。
夏荷是凌王府培养的暗卫,岂会被这区区迷烟给迷倒?
“你……你别过来!”葛嬷嬷挣扎着喊道,“我是国公夫人身边的人,你敢动我?”
“夫人身边的人就敢下药害人?”夏荷手上用力,“咔嚓”一声拧断了葛嬷嬷的胳膊,葛嬷嬷疼得惨叫一声,当即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马夫按着约定好的时辰摸了过来,刚进月亮门,就见夏荷直挺挺站在那里,他心里一慌,转身要跑,却被夏荷飞身上前手刀一劈,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夏荷拖着葛嬷嬷的身子,到苏奕晴房里回话。
苏奕晴看着地上昏死的葛嬷嬷,又听夏荷说捉了马夫,眼神没有半分波澜:“这葛嬷嬷定是段氏派来害我的,先前是使劲儿搓磨我,又在我得天花时落井下石,如今又想出这等龌龊法子,留着也是个祸害。”
她顿了顿,问夏荷道:“若是你的主子,他会怎么做?”
夏荷忙下跪道,“世子夫人,王爷将我和远山派来保护您和大公子时,我和远山的新主子就是您和大公子了。”
苏奕晴眉眼温和,“你不必慌张,我只是想,先前的我实在太过心慈手软了,这才叫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到头上来。我是想借鉴借鉴你家主子的做法,好叫他们知道厉害才是,最好是给他们点震慑,叫他们不敢再朝我们下手。”
虽然她在回国公府之前就有这个念头,但具体的她还做不到太狠辣,毕竟她是从21世纪法治社会过来的。
但今天那老虔婆敢给儿子送加了料的燕窝,叫她实在忍不了了。
必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夏荷想了想,“若是王爷,会让人严刑拷打,问出幕后之人和他们的目的,再……”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奕晴想了想,“幕后之人定是那老虔婆,目的嘛也不必再问,定是给我安个奸夫的名头抓我个现形,好将这把柄捏在手里让我就范。呵……不如你就先审问审问这个葛嬷嬷?看她除了这些还干过什么龌龊事儿我不知道的?”
“是。”夏荷点头,把人拖下去了。
岂料不到一刻钟,夏荷一脸愧色地过来,“夫人,那葛嬷嬷被泼醒来后,奴婢还没怎么审问呢,她……竟死了。也不知是不是先前奴婢用力过猛……”
苏奕晴一惊,起身去隔壁耳房查看了一番,见她果然一脸惊恐死不瞑目,推测她应是患有心脏病,还真是被吓死的。
她安慰夏荷,“是她有心疾,不是你的问题。”
“那他……”夏荷指了指地上还昏迷不醒的马夫。
苏奕晴狠了狠心,“既然葛嬷嬷已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你去把葛嬷嬷和马夫都剥光衣服,扔到府里的荷花塘去,就说他们是私通被人撞见,慌不择路失足落水。两人的衣服就扔在塘边。我要叫这个老婆子死了也名节不保!”
这马夫能不能活,就看他的命了。
段氏用这法子来害她,还不是想把她牢牢捏在掌心里?
呵,还真是不择手段啊,为了拿住她的把柄,居然不惜给自己的儿子戴绿帽子?
自己若不狠狠反击回去,怕是后面还有无数阴招等着她。
有千日捉贼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万一哪天一个不慎,儿子就……
她不能赌这机率。
夏荷领命而去,趁着夜色将两人处理妥当。
……
疏影院外,段茉茉提着食盒轻轻推开了房门。
“奇了怪了,今儿怎么一个丫环也没有?”她一边嘟喃一边往里走。
屋内并未点灯,只借着窗外的天光隐约瞧见榻上人影晃动,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一种让她面红耳赤的怪异响动。
“表哥?”段茉茉试探着唤了一声,话音刚落,榻上的人猛地转过头来。
言墨涵平日里温润的眉眼此刻布满红丝,眼神浑浊得吓人,衣衫凌乱地散在身上,嘴角还挂着不明所以的笑意,而他身下,竟还蜷缩着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小厮,小厮的脸上满是惊恐与屈辱。
“啊!”段茉茉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食盒“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冰糖雪梨羹洒了一地。
她哪里见过这般不堪的场面,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手脚冰凉,连退几步撞在门框上,才回过神来,尖叫着转身就跑。
她一路跌跌撞撞跑出疏影院,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脑子里全是方才那惊悚的一幕。
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第一个念头便是去找姑母段氏——只有姑母能救表哥!
段氏正在自己院里捻着佛珠,听闻丫鬟来报说表小姐哭着求见,心里顿时一紧。
她快步迎出去,见段茉茉哭得浑身发抖,发髻都散了,忙拉着她的手问道:“茉茉,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
“姑母……表哥他……他不对劲!”段茉茉哽咽着,好不容易才把方才在疏影院看到的景象断断续续说了出来,末了哭道,“表哥那样子太吓人了,不像是生病,倒像是……像是中了邪一般!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段氏手里的佛珠“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滚得满地都是。
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不敢耽搁,扶着丫鬟的手快步往疏影院赶,一路上心跳得如同擂鼓,心里又慌又怕。
刚进院门,就听见屋里传来言墨涵模糊的嘶吼声,还有小厮压抑的啜泣。
段氏猛地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榻上混乱的景象,那画面比段茉茉描述的还要不堪十倍。
“涵儿!”段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榻上的人,声音都变了调,“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言墨涵此刻已然失了神智,听到母亲的声音,只是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去拉扯身边的小厮。
段氏见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快,快端一盆冷水来!”
立刻有婆子端了冷水来泼在二人头上。
言墨涵瞬间清醒了。
冬日里的冷水,怎一个冰字了得。
那小厮连滚带爬地哭着跑了。
段氏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
她定了定神,转头厉声问守在门口的丫鬟:“今日可有谁来过?给世子送过什么东西?”
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站出来,小声道:“今日……今日世子夫人院里的夏荷姐姐送来了一盏燕窝羹,说是给世子补身子的,世子喝了没多久,就变成这样了……”
“苏氏!”段氏猛地拍案而起,眼中迸出狠厉的光芒,“又是她!”
再一转念,神色不对,燕窝羹?
难不成是她今儿让人送到静云轩的?
她脊背起了一股凉意。
这时有个丫环惊慌地跑过来,“夫人,夫人不好了,三公子他……他发起了高热!”
段茉茉焦急地问,“他怎么了?”
段氏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问,“他今儿吃了什么?”
那丫环答道,“晚间世子夫人让人送来了一盏燕窝羹。”
段氏顿时就瘫在了椅子上。
果然。
言墨涵颤抖地问,“母亲,母亲,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段氏不敢直视儿子的眼睛,赶紧让府医过来给儿子和孙子看诊,自己仓皇而逃。
苏氏知道了!
她又知道了她和葛嬷嬷的谋划,葛嬷嬷那边,不会出事吧?
她心慌意乱地回了荣安堂。
可是一直等到了天亮,也没等来葛嬷嬷让她去静云轩“捉奸”的信号。
她心里的不安愈来愈大,也没再过问儿子和孙子的事。
……
第二日一早,就有丫鬟发现荷花塘里浮着两具光果的尸体,吓得尖叫起来。
段氏得知消息后,被人搀扶到塘边一看,见是葛嬷嬷和马夫,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她哪里还不明白,这一定是苏奕晴的手笔!
可偏偏死无对证,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对外只说两人失足落水。
静云轩里,苏奕晴听着秋月来报,也没避着言玉瑾,叫他听了个囫囵。
秋月退下后,见四下无人,言玉瑾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知道了个大概,问,“老妈,定是那死老太婆派人来害你?幸好叫你们发现了?”
苏奕晴点头,“小瑾,我们来自法治社会,就这么草菅人命,你会不会觉得太残忍了?”
言玉瑾摇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们现在在古代,就要遵循古代的规则。虽说也有大周律法,但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诉诸法治。有人来打我们,我们就得打回去。有人要置我们于死地,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老妈,你这几天的反击我都知道,很爽!请继续保持!”
苏奕晴被儿子的话逗笑,“这国公府里的魑魅魍魉,敢来招惹我们,就得有承受代价的本事。”
言玉瑾话锋一转,“老妈,捐银的事也解决了,你回国公府,应当还有其他事吧?否则我们住哪儿不是住,为什么非要回这儿来受这些鸟气?”
苏奕晴哈哈一笑,“儿子,还是你了解老妈。老妈当然还有其他的事。而眼下这第一件,就是……让国公府的几房,再抄一次家!”
言玉瑾瞪大了眼睛,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园子。
昨天捐银的时候,国公府不是相当于抄了一次家?
看出他眼里的困惑,苏奕晴笑笑,“抄得还不够彻底,我们的静云轩也是时候添置一点儿东西了。儿子,你坐等看戏,且看老妈我怎么收拾国公府这一群米虫白眼儿狼!”
说罢她喊来秋月和夏荷,如此这般地吩咐了几句。
……
荣安堂里,段氏正坐在榻上抹眼泪,手里攥着葛嬷嬷生前缝的帕子,嘴里还念念有词:“我的好嬷嬷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都怪那苏氏,心狠手辣的东西!”
要不是苏氏手里有巨额财富,她早就让世子休了她了!
这时她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哐当”一声,堂门被推开,夏荷带着四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走了进来,个个腰板挺直,眼神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