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令的手指贴在残玉边缘,烫得像刚从火里捞出来。他没松手,反而将玉往罗盘水槽边沿压得更紧。铜盘嗡地一震,水面荡开一圈细纹,玉面浮出几道断续影像——一只拍卖槌落下,英文标牌闪过“海洋控制神器”几个字,紧接着是枚双鱼衔月纹的徽记,一闪即没。
王二狗凑过来,喉咙里挤出一声:“这……这是谁在卖咱们的玉?”
罗令没答,把玉收回胸口,从背包里翻出卫星电话塞给他:“打赵晓曼,接直播源,找东京那场拍卖会。”
王二狗手抖了一下,接过去就拨。海风卷着雾气扑在甲板上,船停在信号断点前,四周静得只剩浪拍船底的闷响。
电话通了。那边传来赵晓曼的声音,稳而短:“收到,正在接入国际文化数据库。”
罗令靠在栏杆边,闭眼。残玉贴着皮肤,还在发烫,梦里那幅古村图景突然翻动,一页页掠过水底星轨、先民祭坛、双玉合璧的刻痕。他没深追,只把注意力沉进玉的震频里,像听脉搏那样数着节奏。
三秒一颤,是警讯。
“找到了。”赵晓曼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拍卖方是‘东瀛古艺’,注册地在东京湾,委托人署名‘赵氏文化遗产代理’。”
王二狗骂了句脏话。
罗令睁开眼:“把《非遗法》第三十七条调出来,双玉纹样有没有备案?”
“有。”赵晓曼语速加快,“青山村双玉纹,编号cN-IcU-8847,列入‘未登记不可移动文物’名录,受国际公约保护。他们不能公开交易。”
“把条文截图发我。”罗令掏出骨哨,对着麦克风吹了三短一长,正是“海鸣调”的起音。
哨音混着数据流传回村里,赵晓曼立刻将法律文件嵌入直播信号,同步上传至全球文化共享平台。系统自动识别关键词,触发AI审查机制,红色警告条瞬间弹出:“疑似非法文物交易,启动监控程序。”
东京,拍卖厅。
灯光打在展台上,一块青灰色残玉静静躺在丝绒垫上,旁边放着赵晓曼那枚玉镯的复制品。主持人西装笔挺,用日语介绍:“这是来自中国南方海域的古老信物,据称能操控洋流与潮汐,被称为‘海洋之钥’。”
台下坐着各国藏家,有人举牌,有人录像。大屏幕显示全球直播观看人数已突破百万。
主持人微笑:“目前出价到八千万日元,还有没有更高?”
就在这时,拍卖系统弹出强制窗口:“内容违规,正在审查。”
主持人皱眉,挥手让技术人员处理。几秒后,画面突然切换。
海雾弥漫的甲板上,罗令站在镜头前,脖子上挂着真正的残玉,另一只手托着赵晓曼的玉镯。他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各位,这是青山村祖传的守村信物,不是商品。”
全场哗然。
主持人猛地站起:“谁切进来的?快断信号!”
可直播已经失控。罗令继续说:“这玉上的龙纹,和村里唐代古碑的铭文完全对应。你们卖的不是文物,是伪造品。”
他举起手机,播放一段视频——青山村祠堂前,十几位村民站成一排,李国栋拄着拐杖走在最前,身后是王二狗、李二柱等人。他们轮流举起身份证,大声念出名字和住址,最后齐声说:“我们联名举报赵崇俨及其代理人,盗卖国家保护文物。”
弹幕炸了。
“真的假的?这不像是演的。”
“那个老人我认得,是前村支书。”
“看玉的纹路,和拍卖图录对不上!”
“报警!这涉嫌跨国文物走私!”
国际刑警组织的举报通道瞬间被刷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文化保护司发出紧急通告,要求日方立即中止拍卖。
拍卖厅乱作一团。
主持人还想稳住场面:“这位先生,您没有合法代表资格,我们不承认您的发言有效性。”
罗令冷笑,把骨哨再次含进嘴里,吹出一段低频长音。几乎同时,残玉猛地一震,玉面浮现出一段古越族音律波形,与赵晓曼传来的数据库记录完全吻合。
“这是‘海鸣调’的原始谱。”罗令说,“你们卖的复制品,连音阶都刻错了。真玉在这里,谁也拿不走。”
他把双玉并排举到镜头前。玉面交叠的瞬间,龙纹自动对齐,浮出一道完整的螺旋纹路,正是深潭漩涡的原型。
全球观众看得清清楚楚。
有人截图发上社交平台,标题直接刷上热搜:“中国村民直播打假国际拍卖会”。
东京警方五分钟内抵达现场。拍卖行负责人被围住询问,展台上的玉被当场查封。主持人试图辩解,警察只问了一句:“有没有中国文物出境许可?”
他哑了。
信号切回罗令这边时,海雾正缓缓退散。王二狗盯着手机屏幕,咧嘴笑了:“封了!全网都在转你那段话!”
罗令没笑。他低头看残玉,温度还没降。玉面仍浮着那道螺旋纹,像在提醒什么。
他忽然转身,走向船尾。
王二狗跟上去:“还去哪儿?”
“刚才那艘黑船。”罗令盯着雾中消失的方向,“它不是幻象。它在等双玉出现。”
王二狗一愣:“你是说……有人用假玉,是在引什么东西出来?”
罗令没答。他把骨哨塞回口袋,手指按在罗盘边缘。铜针微微晃动,又稳住,依旧指向东南。
但这一次,偏角变了。
不是导航的误差,是某种牵引。
他抬头看天。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斜照下来,落在罗盘水面,映出一圈淡淡的光晕,形状像极了双鱼衔月。
王二狗忽然说:“那纹……不是赵崇俨家的吗?”
罗令盯着光晕,慢慢收紧手指。
残玉又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