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惫不堪、几乎散架的身体,古天明和格拉克终于回到了那艘藏在偏僻岩壁下的“格拉克之星”。与其说这是星船,不如说是一堆勉强拼凑在一起的、冒着黑烟的破烂金属疙瘩,靠着地狱熔岩的能量勉强驱动。
格拉克一看到他的船,就像看到了亲爹,立刻扑了上去,心疼地检查着船体的损伤,嘴里不停念叨着“我的宝贝”。
古天明则靠在一块滚烫的岩石上,大口喘着气。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荒芜而危险的焦灼大地。他的右手紧紧握着那块刚刚到手、还残留着余温的稳定涡核碎片,左手则下意识地按在胸口,感受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
那不是因为劳累,而是因为恐惧。
第三次了。【幸运永眷】已经用了第三次。那庞大而恐怖的“对等厄运”,就像一把已经悬在头顶、即将落下的铡刀,他不知道它何时落下,会以何种形式落下。这种未知的等待,比直接面对危险更加折磨人。
“快!格拉克!别磨蹭了!赶紧修船!”古天明声音沙哑地催促道,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他必须争分夺秒,在厄运降临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
“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格拉克嘴上抱怨,动作却一点不慢。他宝贝似的接过那块涡核碎片,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贪婪的光芒,但很快又掩饰下去。他拿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工具,开始围绕着飞船损坏最严重的引擎部分忙碌起来。
古天明强打精神,守在旁边。他不懂深渊科技,但他必须盯着格拉克,防止这奸商在最后关头耍花样,或者偷工减料。他的左手始终没有离开剑柄,一半是对外警惕,一半是对内(格拉克)防备。
时间在令人焦灼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只有格拉克敲敲打打、焊接金属的声音和引擎偶尔发出的怪异嘶鸣声打破死寂。第五层恶劣的环境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他们的体力精力。
古天明的心始终悬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比如远处一块岩石滚落,或者空气中能量流的细微变化——都会让他如同惊弓之鸟,猛地紧张起来。
格拉克被他这副疑神疑鬼的样子搞得也有些神经紧张,忍不住嘟囔:“古老弟,放轻松点…没那么倒霉吧…我们这不是快好了吗?”
古天明没有理会他。程序员的本能告诉他,bug不会因为你的忽视而消失,它只会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爆发。
终于,在经过了一段感觉无比漫长的时间后,格拉克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污和汗水,长吁一口气:“好了!搞定!核心替换完毕,能量线路重新接驳,外壳也勉强补好了!应该…应该能飞了!”
古天明立刻上前仔细检查。虽然他看不懂技术细节,但他能感受到飞船引擎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比之前稳定了许多。那块涡核碎片已经被安装在一个复杂的装置中心,正稳定地提供着能量。
“确定没问题了?”古天明不放心地追问。
“放心吧!我格拉克的手艺可不是吹的!”格拉克拍着胸脯保证,但眼神深处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闪烁,“快上船!我们必须趁现在能量稳定立刻启动,这里的空间结构可不怎么友好!”
两人迅速登上这艘简陋的“熔岩舢板”。船舱内狭窄而杂乱,充满了机油和硫磺的混合气味。格拉克坐进主驾驶位(更像是一个堆满仪表的金属疙瘩前面),开始笨拙地操作起来。
嗡……隆隆隆……
飞船发出巨大的、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轰鸣声和震动,船身各处都在嘎吱作响。简陋的舷窗外,焦灼的景色开始缓缓下沉。
“起来了!起来了!”格拉克兴奋地大叫。
飞船摇摇晃晃地升空,然后朝着格拉克计算出的、返回第四层空间薄弱点的方向驶去。速度慢慢提了起来,虽然依旧颠簸,但似乎真的在正常运行。
古天明紧紧盯着舷窗外飞速掠过的荒芜景象,又盯着面前那些闪烁不定、意义不明的仪表盘,心中的不安感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强烈。
太顺利了。
从启动到升空,再到现在的平稳(相对而言)飞行,竟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这本身就不正常!那恐怖的厄运呢?难道还会迟到吗?
他看了一眼旁边专注(或者说假装专注)驾驶的格拉克,忍不住再次警告:“格拉克,我警告你,别耍花样!如果飞船出了问题,我第一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
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预兆,整个飞船猛地剧烈一震!像是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
哐当!咔嚓!
刺耳的警报声(如果那算警报的话)瞬间响彻船舱!所有的仪表盘上的指针开始疯狂乱转,或者直接归零!窗外的景象不再是飞速掠过的焦土,而是变成了扭曲旋转、光怪陆离的彩色线条!
“怎么回事?!”古天明大吼,死死抓住旁边的固定物才没被甩飞出去。
格拉克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试图稳住操纵杆,声音都变了调:“不…不知道!是空间乱流!超级强的空间乱流!我们被卷进空间陷阱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飞船外传来令人牙酸的撕裂声!舷窗外的彩色线条中,开始掺杂进冰冷的、绝对的**黑暗**!那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连光线都无法逃脱!
不仅仅是空间乱流!古天明感受到一种更可怕的力量——一种仿佛要将他存在的意义都彻底**抹除**的感觉!他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罗小白和糯糯的笑容竟然有些难以记清!格拉克的样子也在他眼中变得陌生!
这是……针对存在本身的攻击?!这就是找到信物所带来的“对等厄运”?!如此恐怖?!
“不!不不不!”格拉克发出绝望的尖叫,“是规则奇点!是湮灭效应!我们完了!古老弟!你到底惹了什么存在啊?!”
就在这彻底的绝望中,更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了!
一艘庞大、狰狞、流淌着亵渎符文和黑暗能量的金属巨舰,如同幽灵般,强行从那片扭曲的彩色光线和黑暗之中缓缓“挤”了出来!它通体漆黑,舰首如同恶魔的利爪,侧舷打开,露出无数闪烁着危险红光的炮口,死死锁定了他们这艘渺小可怜的“熔岩舢板”!
一道冰冷、无情、带着绝对压迫感的意念,如同重锤般强行轰入两人的脑海,用的是最标准的深渊通用语:
“交出……不属于深渊之物……否则……彻底湮灭……”
古天明瞬间明白了!这艘恐怖战舰,是冲着**信物**来的!他手腕上那个看似普通的手镯!
格拉克也瞬间明白了!他猛地转头,看向古天明,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丝疯狂的贪婪!“古老弟!它…它要什么?你拿了什么?!快给它!快给它啊!不然我们都会死!”
前有能吞噬存在的规则奇点和黑暗,后有火力恐怖的未知深渊战舰!真正的十死无生!
古天明的心沉到了谷底。厄运不是不来,而是来得如此猛烈,如此彻底!这就是对等吗?果然“对等”!
投降?交出信物?先不说对方会不会守信放过他们,就算会,失去了信物,他所有的冒险和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回去等死吗?
不!绝不!
就在这绝境的顶点,在古天明强烈的、不甘的求生意志达到巅峰时——
他左手手腕上,那个一直安静得像是不存在的、粗糙丑陋的黑色手镯,**第一次**主动地、清晰地**震动**了一下!
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高远而**平静**的感觉,如同清凉的泉水,瞬间流过他几乎被恐惧和绝望吞噬的心田,让他混乱的思绪一下子变得异常清晰和冷静。
几乎同时,那股抹除存在感的可怕力量,在靠近他身体周围时,仿佛被一种无形的“空”所阻挡,威力大减。他的记忆不再模糊。
手镯!是手镯在被动保护他!
但它似乎无法完全抵消这厄运,只能做到这一步。
怎么办?!怎么办?!
古天明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投降是死路一条。冲向规则奇点是自取灭亡。对抗战舰更是螳臂当车。
他的目光猛地锁定在那艘刚刚完成跃迁、正在调整炮口、试图在这极不稳定的环境中锁定他们的深渊战舰上!
一个疯狂的、几乎是自杀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格拉克!”古天明对着几乎已经吓瘫的奸商吼道,“抓住身边一切能抓的东西!死也别松手!”
“啊?你要干什么?!”格拉克惊恐地看着古天明猛地扑到失控的控制台前。
“赌一把!!”古天明咆哮着,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火焰。他将体内最后残存的一丝丝煞气,连同求生的全部意志,不要命地灌注进飞船的控制核心!同时,他凭着直觉,猛地将操纵杆向着那艘深渊战舰的**侧翼引擎喷射口**的方向狠狠推去!
“你疯了!!”格拉克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艘破烂的“熔岩舢板”,就像一颗被用力扔出的石子,拖着黑烟和失控的能量流,义无反顾地、绝望地朝着那艘比它庞大威武无数倍的深渊战舰撞了过去!
而在古天明做出这个疯狂决定的同时,他手腕上的黑镯子,再次清晰地、有力地**震动**了一下。
仿佛在说:“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