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区办公室的工作初步打开局面后,伊拉向刘副主任和王专员请示,希望有机会能经常下到试点公社去,跟踪情况,发现问题,确保试点工作不脱离实际。这个请求合情合理,很快得到了批准。伊拉获得了相对自由的调研时间。
她第一个返回的,自然是红星公社。
这次回去,她带着地区工作人员和“技术顾问”的身份,但更重要的,是带着在地区工作后产生的新问题和思考。她想知道,在更大的政策背景下,红星公社的经验哪些具有普适性,哪些可能只是特定条件下的产物?在“伊拉模式”的光环下,是否隐藏着新的、未被察觉的挑战?
张书记、春杏、石头等人热情地接待了她。没有过多的寒暄,伊拉直接扎进了田间地头、沼气站点和社员家里。
她发现,红星公社在成功之后,确实面临一些新问题。比如,由于名声在外,参观考察的人增多,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公社的接待负担,分散了干部精力;部分社员在初步富裕后,产生了“小富即安”的思想,对进一步学习新技术、尝试新产业的动力有所减弱;沼气系统运行数年,部分设备开始老化,维护和更新换代需要投入,资金从哪里来?
伊拉与张书记等人深入探讨了这些问题。她建议,接待考察可以尝试“标准化”和“课程化”,将其转化为培训和学习的机会,甚至可以考虑收取少量的培训费,以弥补接待成本并促进经验的有效传递。对于社员动力问题,可以引导他们关注更高质量的生活需求(如更好的教育、医疗、环境卫生),从而激发新的奋斗动力。至于设备更新,则可以探讨从集体积累中拿出一部分,或者尝试与农技部门合作,争取一些技术改造项目支持。
这些讨论,已不再是简单的技术指导,而更多地涉及社区治理、持续激励和长远规划。伊拉将在地区接触到的更宏观的视角和信息,带回了红星,与基层的智慧进行碰撞,共同寻找解决方案。
同时,她也将在红星发现的新情况、新问题,带回地区办公室,作为调整和优化试点方案的重要依据。她意识到,红星公社这个“实验室”,需要不断深化,从成功经验的“展示窗”,进化成应对新挑战的“探路者”。
除了红星,伊拉也密切关注着另外两个重点案例——柳林公社和前进大队。
她前往柳林公社调研时,老马书记兴致勃勃地带她去看新扩展的“桑基鱼塘”和配套的沼气池。柳林的经验在“资源巧用”上越走越远,形成了更复杂的生态循环系统。但老马也私下向伊拉吐露了烦恼:规模扩大后,管理跟不上,特别是对水质监测、鱼病防治等技术要求更高的环节,感觉力不从心;另外,随着经济效益显现,公社内部关于收益分配也出现了一些不同声音。
而在前进大队,赵永强则带着伊拉看了他们在石头山上新开垦的梯田里试种的药材。前进大队在社区凝聚力强的优势下,开始尝试更高附加值的种植业。但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市场:药材种出来了,卖给谁?怎么卖个好价钱?交通不便和信息闭塞,是制约他们发展的最大瓶颈。
伊拉仔细记录了这些情况。她意识到,“伊拉模式”的推广,绝不能是简单的复制粘贴。柳林需要的是管理提升和利益分配机制的完善;前进需要的则是市场对接和信息支持。她在内心调整着对“韧性”的理解——社区的韧性,不仅体现在应对自然风险和生产挑战上,也体现在应对管理复杂性和市场波动性上。
回到地区办公室,她将这些来自一线的、鲜活而具体的问题,融入到了试点方案的细化之中。她建议,对柳林类型的公社,试点重点应放在“精细化管理和生态农业升级”上;对前进类型的社区,试点重点则应侧重于“产业选择指导、技能培训和市场渠道开拓”上。
她的方案不再是空中楼阁,而是深深扎根于不同土壤的、具有极强针对性的“操作指南”。当她把这份修改后的、更加丰满和务实的方案再次提交给刘副主任时,刘副主任的态度已然不同,他认真地看了很久,然后说:“小伊,这次的材料,很扎实,考虑得很周全。我看,可以正式提交给王专员和班子会议讨论了。”
伊拉知道,她的“三把火”,经过迂回和深耕,终于开始真正点燃了。而她与系统的征途,也在这连接上下、贯通左右的复杂网络中,进入了更富挑战也更具成就感的阶段。她的系统界面,那关于“助力五个公社”的主线任务进度条,虽然缓慢,但坚定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