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这次比之前更明显。林晚秋立刻察觉,掌心收紧,低声唤他:“崔宇星,能听见吗?”
他的意识像是被一层厚布裹着,声音传不进来,却能感觉到那只手的温度。那点暖意像一根细线,把他从深水里一点点拉上来。
耳钉忽然震动,不是之前的微弱颤动,而是一道清晰的脉冲,直入脑海。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
“进阶后遗症,魔力紊乱,需寻找静谧之地恢复。”
他没听错。系统第一次说话了,不再是模糊的共鸣,而是明确的提示。左臂的冰晶纹路随之发烫,右掌的火焰刻痕也隐隐刺痛,仿佛在应和这句话。
他想回应,可身体没有知觉。识海里,冰火两股能量仍在乱撞,原本交融的漩涡如今分裂成两团,彼此排斥,稍一靠近就激起剧痛。他不敢调动魔力,怕经脉再次崩裂。
林晚秋见他眉头皱紧,指尖微微抽搐,以为他在承受痛苦,连忙轻声安抚:“别硬撑,别试了,你现在不能用力量。”
她的话断断续续钻进耳朵,带着一丝沙哑。他认得这声音,也记得昏迷前最后的画面——她扑过来的身影,周砚之嘶哑的喊声。他们还活着,他也还在。
这点认知让他稍稍安定。
他开始试着用意识去触碰那道提示。不是追问,而是顺着它的方向回溯。系统似乎感知到了,耳钉再次震了一下,这次是短促两下,像在确认什么。
他明白了:这不是警告,是引导。
再深一点,他察觉到体内有股极细微的波动,正缓慢调节着紊乱的能量流。不是他自己在做,是系统在动。它像一根看不见的针,轻轻拨正歪斜的齿轮。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震。
以往系统只是记录、凝结印记,从不干预。现在它开始主动修复,哪怕只有一点点。这意味着什么?是因为霜火领域的觉醒触动了某种机制?还是……他离系统的源头更近了?
他还来不及细想,一股反噬突然涌上。丹田处像是被撕开一道口子,冷热交替的气流横冲直撞。他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他醒了!”林晚秋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周砚之,“他刚才皱眉了,而且……心跳快了。”
周砚之立刻挪了过来,半蹲下身,手指搭上崔宇星手腕。脉搏确实强了些,但跳得极乱,像暴雨敲鼓。
“别催他。”周砚之低声道,“刚撑过领域爆发,身体已经到极限了。现在醒,不代表能动。”
林晚秋点头,却仍握着崔宇星的手不放。她另一只手轻轻抚过他脸颊,指尖感受到那层寒意正在退去,体温一点点回升。
“你要是再睡一天,我就把你丢在这儿自己走。”她语气轻了些,带着点笑意,“图书馆的事,你自己想办法收场。”
这话像钥匙,轻轻拧开了某道门。
崔宇星终于睁开了眼。
视线起初是花的,只能看到光晕和轮廓。他眨了几次,才看清压在眼前的岩壁,还有上方垂落的一小片藤蔓。晨光斜照进来,草叶上的露珠一闪一闪。
他动了动嘴唇,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别急着说话。”林晚秋把水囊凑到他嘴边,小心喂了两口,“我们在这儿,安全。”
他咽下水,胸口的滞重感稍微松了些。目光缓缓转向她,又移向旁边坐着的周砚之。那人肩头包扎过了,脸色苍白,但眼神清醒。
他张了张嘴,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多久了?”
“不到半天。”林晚秋说,“天刚亮你就倒下了,现在太阳偏西。”
他闭了闭眼,记起最后一幕——霜火领域展开,敌人化作焦灰,他跪地不起。那时他已经知道代价不小,但没想到会直接昏过去。
“敌人?”他又问。
“全灭。”周砚之接过话,“没留下活口,也没后续踪迹。至少目前没有。”
崔宇星缓缓吐出一口气,胸口一阵钝痛。他没再说话,而是将注意力沉入体内。
果然如他所感,冰火能量分离,运行轨迹错乱。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风在撕扯经脉。三道回响印记黯淡无光,系统也没有新的提示,只有耳钉偶尔传来微弱震动,像是在维持某种平衡。
他尝试调动一丝魔力,刚凝聚指尖,肋骨处就传来锯齿般的刺痛,手臂肌肉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
“别试了。”周砚之按住他肩膀,“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崔宇星没反驳,只是慢慢收回手,靠在岩石上喘息。他知道问题比想象中严重。霜火领域不是普通技能,那是规则层面的展开,强行使用,身体自然承受不住。
但他更在意的是系统的反应。
它为什么会突然开口?为什么开始主动调节?这种变化,是进化,还是……某种外部影响的结果?
他想起周砚之在上一次战斗后说过的话——古塔那边有共鸣。当时他昏迷,没来得及追问。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错觉。
“古塔……”他艰难开口,“你感觉到了什么?”
周砚之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刚醒就问这个。他看了林晚秋一眼,见她也正望着自己,便低声道:“就在你领域展开的瞬间,我手里那张血符震了一下。不是敌意,更像是……呼应。就像老物件听见了老歌。”
崔宇星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摩挲耳钉。它现在很安静,但那种存在感比以往更强了。
“它变了。”他说。
“谁?”林晚秋问。
“系统。”他声音很轻,“以前它只记录,不说话。现在它提醒我,还帮我稳住能量。这不是功能升级,是行为模式变了。”
林晚秋和周砚之对视一眼。他们都听懂了这话背后的分量。
如果系统开始主动干预,那就意味着它不再只是一个工具。它有了判断,甚至可能有了目的。
“会不会……是因为你达到了某个临界点?”林晚秋低声问,“比如,真正掌握了霜火同源?”
崔宇星摇头:“我不确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让我找‘静谧之地’,不是建议,是必须。我现在这样,随便一场小规模战斗都会要命。”
周砚之点头:“所以接下来不能赶路,也不能暴露。得找个地方,让你把体内这股乱流理顺。”
“这里就行。”林晚秋环顾四周,“山谷隐蔽,没人会想到我们停在这儿。而且地上干燥,背风,适合休养。”
崔宇星看了看周围。岩壁挡住了大部分视野,入口处被藤蔓遮掩,风吹进来也不带尘土。确实是个临时落脚的好地方。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本想凝聚一点霜火测试控制力,结果只冒出一缕白气,随即熄灭。
失败了。
但他没失望。反而觉得这是个信号——身体在拒绝强行调用,说明自我保护机制还在运转。
“先休息。”他说,“等我能站稳再说。”
林晚秋轻轻“嗯”了一声,把水囊收好,又检查了一遍他身上的伤。外伤不算严重,主要是魔力透支导致的虚脱和内损。她从玉杖残段上取下一小块符石,捏碎后洒在他周围,形成一圈微弱的护持波动。
周砚之则重新布置了警戒阵法。他取出最后几枚骨片,在山谷入口和高点埋下,一旦有人靠近,就会引发轻微震颤。
做完这些,两人各自靠在岩石上闭目调息。战斗后的疲惫同样缠着他们,尤其是周砚之,肩伤未愈,魔力也耗得七七八八。
山谷渐渐安静下来。
夕阳西沉,光线由金转橙,最后变成淡淡的灰蓝。风轻轻吹过草尖,带来一丝凉意。
崔宇星一直没再睡,而是保持着清醒状态,任由系统那股微弱的调节力在体内游走。他不再试图掌控,而是像观察者一样,感受每一次波动的节奏。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察觉到一点异样。
耳钉又震了一下,这次不是脉冲,而是一种持续的低频震动,像是在等待回应。
他集中意识,轻轻“碰”了一下那股频率。
震动立刻变了,变成三短一长,像某种信号。
紧接着,一行信息再次浮现脑海:
“静谧之地已确认,修复程序启动。”
他睁开了眼。
林晚秋正望着他,眼里有担忧,也有期待。
“它又说话了。”他说。
“说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轻声道:“它说……修复开始了。”
他的指尖微微抬起,一缕极淡的霜气从掌心升起,不像刚才那样失控消散,而是稳定地悬浮了一瞬,随后缓缓融入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