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站在断崖边缘，风从裂谷深处涌上来，带着焦土与金属锈蚀的气息。他没有动，肩背绷得笔直，像是怕一松劲，身体就会垮下去。
林晚秋伸手扶了下他的胳膊，指尖触到那层冰晶时微微一顿。寒意顺着皮肤爬上来，不像是活人该有的温度。
“你撑不了多久。”她低声说。
周砚之靠在一块残石边，面具下的呼吸有些沉。他没说话，只是把骨铃握紧了些，目光落在崔宇星左臂——那里的结晶已经越过肩膀，正沿着锁骨向胸口蔓延，像一道缓慢爬行的霜痕。
崔宇星抬脚往前走了一步，脚步落地时轻飘得几乎没声。但他没倒，也没停。
“回据点。”他说。
林晚秋皱眉，结界术瞬间成型，一圈微光缠上他的双腿，将他钉在原地。“你现在连站稳都费力，还想走多远？”
崔宇星抿着唇，没挣动。他知道她说得对。每走一步，肋骨就像被什么细小的东西啃咬着，钝痛一阵阵往上顶。但他不能躺下。一旦停下，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
周砚之走过来，将骨铃贴在他后心。咒纹在面具下泛起暗光，他闭眼感知片刻，睁开时眼神变了。
“魔力回路快堵死了。”他声音低哑，“结晶已经侵入心脉附近，再拖下去，不是冻死就是窒息。”
崔宇星喉咙动了动，没反驳。他抬起右手，看着掌心因用力过度而发白的纹路。“还有办法吗？”
没人回答。
林晚秋转身走向角落堆放的卷册和残片，翻出一段断裂的玉杖，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刻痕。她一言不发地坐下，开始对照古卷上的符文排列。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外面天色渐暗，据点里只有一盏油灯摇晃着微光。崔宇星靠着墙角坐着，呼吸越来越浅。他能感觉到那股寒气在体内扩散，像是一条冰冷的蛇，正缓缓缠住心脏。
林晚秋忽然抬头，眼睛亮了一下。
“找到了。”她声音很轻，却让另外两人同时看过来。
她指着纸上画出的一个环形阵法：“这里写着‘血引星核，封印蚀源’。如果用结界师的血激活这个阵，再引入一丝星核残留能量，或许能暂时压制结晶扩散。”
周砚之皱眉：“代价呢？”
林晚秋顿了顿，手指划过阵图中央的一点。“施术者会流失生命力。越多越久，损耗越大。”
屋里安静下来。
崔宇星盯着那张纸，忽然笑了下：“所以你是想用自己的命换我的时间？”
“这不是换。”她抬头看他，“是守住我们还能守住的东西。”
崔宇星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他踉跄了一下，还是撑着墙站稳了。
“不行。”他说。
“没有别的选择。”林晚秋声音依旧平静，“你的体质正在被系统同化，再等下去，连救的机会都没有。”
“那就别救。”崔宇星声音沙哑，“我不需要谁拿命来填我的路。”
林晚秋没退，也没动。她只是低头，从袖中取出一把薄刃，轻轻抵在自己手腕内侧。
刀锋压进皮肤，渗出一点血珠。
就在她准备划下的瞬间，一道冰索猛然缠上她的双臂，将她整个人往后一拽。紧接着，崔宇星扑到阵前，左手狠狠划过掌心，鲜血滴落，在符阵中央溅开。
刹那间，空气震了一下。
他耳中的耳钉剧烈震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体内的回响印记骤然沸腾，三道冰系真言刻痕同时亮起，与流出的血液产生共鸣。
鲜血落地未干，竟在空中凝成细小的冰晶，旋转着沉入阵眼。原本黯淡的符文逐一亮起，泛出淡蓝光泽。那些冰晶顺着阵纹游走，最后汇入崔宇星胸前的结晶区域。
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但没松手。更多的血顺着掌心流下，被阵法吸收，又被系统转化成纯净的寒能反哺体内。
原本灰白扩张的结晶纹路，竟然开始缓缓收缩。
周砚之瞪大眼，迅速掏出随身记录本，一边记下符阵反应，一边喃喃：“血成了媒介……共鸣者的血本身就是能量载体……这不对劲，古籍里提过‘容器之血’，难道是指这个？”
林晚秋挣扎着站起来，想冲过去阻止，却被另一道冰锁拦住。
“让我做完。”崔宇星喘着气，抬头看她，“这是我的身体，我的命，我来决定怎么用。”
“可你会死！”她喊出来，声音第一次有了裂痕。
“现在不会。”他咬牙，又逼出更多血，“系统在吸收，在转化。它认得我的血，就像认得那个‘轮回’的字一样。这不是牺牲，是启动。”
符阵光芒越来越强，最终化作一道螺旋光柱冲天而起，随即戛然而止。
一切归于寂静。
崔宇星瘫坐在地，脸色苍白如纸，但胸口的结晶已不再蔓延，甚至退回到了肩部以下。他抬起手，看着掌心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愈合。
林晚秋冲过来蹲下，抓住他的手腕检查脉搏。指尖触到皮肤时，发现温度回升了些许。
“你疯了……”她声音发颤，“万一系统失控怎么办？”
“它没失控。”崔宇星勉强笑了笑，“它回应了。而且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周砚之合上本子，盯着他看了半晌：“你刚才做的，等于把自己的血当成钥匙，打开了系统的深层权限。但这不是治疗，是压制。你还得找真正的解法。”
“我知道。”崔宇星慢慢撑着墙站起来，虽然腿还在抖，但站住了。“先活下来，才有资格谈以后。”
林晚秋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抹掉他嘴角残留的一丝血迹。
“下次别这样。”她说。
“下次？”崔宇星看了她一眼，“有你在，大概也不会有下次。”
周砚之咳嗽两声，打断气氛：“行了，感人的话留着路上说。我们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你怎么恢复得这么快；第二，接下来去哪儿。”
“黑市。”崔宇星说，“既然星核能量能影响结晶，那就去找残片。南明城最大的交易点在那里。”
“你现在的状态能进黑市？”周砚之挑眉。
“能。”崔宇星活动了下手臂，冰晶随着动作微微闪烁，“而且必须去。我不只是为了自己活。”
林晚秋没再反对。她默默收起玉杖，将符阵草图折好塞进衣袋。
三人整理装备，沉默中收拾行装。油灯熄灭前，周砚之最后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地图，用炭笔在黑市位置画了个圈。
出发前，崔宇星站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这个藏了他们几天的据点。墙角还留着昨夜林晚秋画阵的痕迹，地上有他流过的血，已经干涸成深褐色。
他抬手摸了摸耳钉，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温热。
林晚秋走到他身边，轻声问：“在想什么？”
“在想那一行字。”他说，“刘祖林留下它，不是为了炫耀。”
“那是警告？”
“不。”崔宇星摇头，“是提示。他在等我们行动。”
周砚之背好符囊，推了他一把：“那就别让他等太久。”
三人走出据点，夜风扑面而来。
街道空荡，远处几盏残灯忽明忽暗。崔宇星走在最前面，脚步虽慢，却没有迟疑。
林晚秋跟在他侧后方，忽然注意到他左手掌心的伤疤——本该完全愈合的地方，边缘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蓝线，像是一枚微型符文，正随着呼吸微微闪动。
她刚要开口，崔宇星却突然停下。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眉头皱起。
那道蓝线动了一下，缓缓向上延伸，没入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