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散尽时,我正跪在碎石堆里。
风卷着金粉掠过耳畔,像极了那年春猎时,顾...顾什么?
我低头看向怀中男子,他七窍渗着黑血,唇角却扬着笑,指尖颤抖着抚上我脸颊。
那触感真实得惊人,带着体温的薄茧蹭过我眼下泪痣——可我竟想不起这双手曾为我做过什么。
清棠...你回来了。他声音发哑,像含着碎砂。
我本能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块带血的碎石。
识海里那顶无形冠冕突然发烫,系统提示音清晰得刺耳:顶级谋士·心战统帅,已就位。可这称谓带来的清明,在面对他时却像被泼了层雾。
我盯着他心口浮现的银纹——和我腕间那道纹路如出一辙,像两条交缠的银蛇。
你是谁?我冷声问,指尖掐进掌心。
他笑意未减,染血的手掌贴在心口:我是顾昭珩。
你说过,要我守你归来。
姐姐!无念影突然扑过来挡在我身前。
她素白广袖沾着黑灰,眼尾还凝着泪,可声音比往日稳了些:他是...那个一次次冲进你梦里的人。
你总说他的影子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你醒不过来。她回头看我,睫毛上的泪珠子晃了晃,你说过,等你赢了,要给他看相府后园的并蒂莲。
我盯着她发顶,试图从她的话里捞点碎片。
记忆里确实有个模糊的影子,总在雪夜的梦里握着我手,说换你替我活着看结局——可那张脸,此刻在我识海里比雾还淡。
心器虽成,但你为斩原核自爆银茧。忆娘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她提着盏残焰灯,烛火映得我识海深处泛起微光——混沌里沈清棠三字正在重组,像被重新写进骨血的墨痕,过往执念尽数焚毁...连带着,与他共历的记忆也碎了大半。
我闭眼细搜,只抓住零星片段:掌掴苏晚晚时她脸上胭脂晕开的红,王氏摔茶盏时飞溅的热汤,还有某个雨夜,有人用体温焐热我冻僵的手。
可这些碎片里,独独没有眼前这人的眉眼。
女主登临心冠之位,然情识尽失,靖王以残魂续契,命悬一线。老画师的狼毫戳进血里,在青石板上狂草。
他后背浸着冷汗,每写一笔都要咳嗽两声,这血书得记全了——
顾昭珩突然动了。
他撑着碎石起身,玄色中衣浸满黑血,可动作仍稳得像座山。
外袍被他解下来,带着体温的重量罩在我肩上:你忘了没关系。他咳出一口黑血,却用拇指抹掉我唇角沾的金粉,我记得你所有模样。
他说被按入荷花池时,我指甲掐进池边青石板,指缝里全是血;说我第一次用言刃反击王氏,站在廊下冷笑,连檐角铜铃都噤了声;说在梦里我攥着他手腕说这次听我的,银线缠得他掌心血肉模糊。
你看。他突然摊开掌心。
一道旧疤从虎口贯到腕间,像道狰狞的蜈蚣,这是你用匕首划的。
你说,伤我者死。
可这一刀...他低笑,指腹轻轻碰我掌心,我藏了三年。
我下意识摸向自己掌心。
那里果然有道对称的浅疤,像被谁用刻刀对印着刻上去的。
心跳突然快了两拍,像有什么被封在茧里的东西,正用细爪挠着壳。
九泉重楼启,三钥分南北;一在枯井骨,一在寒江图,一在旧人腹。
地底突然涌出阴风,一块残碑从灰烬里升起来。
青铜铭文泛着幽光,像爬满碑身的活物。
老画师猛地抬头,狼毫掉在地上:幽笔生的最后图谶!
青鸾阁还藏着三枚钥匙,若齐聚——
启归墟!我脱口而出。
系统在识海炸响,检测到高危执念波动源——千面棠残影未灭。
忆娘的灯芯爆了朵小灯花:那些被原核吞噬的,正在借地脉复苏。
我垂眸看向掌心。
银丝从心口延展而出,在空中织成张微缩地图——正是整个京城的布局。
刹那间,七道虚影在不同方位亮起:西市的小芽举着火把,庙前的盲童小豆攥着铜钟,绿芜背着药箱往疫区跑...他们的动作与我记忆里重叠,像一串未燃尽的爆竹。
心网虽断,余火未熄。我喃喃道。
系统提示音里,那些虚影突然转头看向我,嘴型分明在喊。
东阙城墙崩塌三丈!远处传来龙骑卫的急报,马蹄声碎成一片,墨衫生率义士死守缺口,说见一道青影掠入皇陵方向!
我望着皇宫深处,指尖的银丝突然绷直如剑。
识海里的冠冕纹路开始流转,像并蒂莲在血液里开花。
顾昭珩踉跄着跟上,玄色外袍拖在地上,染血的袖口扫过我的鞋尖:你还是没变...他哑声笑,哪怕忘了我,也要往前走。
我转头看他。
他额角沾着金粉,眼尾那颗痣被血晕染得发红——这张脸于我仍是陌生的,可他眼里的光,像极了我掌掴苏晚晚那日,相府廊下突然亮起的灯。
跟紧。我扯住他染血的衣袖。
银丝缠上他手腕,将我们的脉搏系成同频的鼓点,我要回相府。
他没有问为什么。
只是反手攥住我的手,指腹摩挲我掌心的旧疤:
回府的路上,月上柳梢。
我望着相府朱漆大门上的铜环,系统突然弹出新提示:检测到祠堂方位异常能量波动——
夜风吹起我肩上的外袍,露出腕间银纹。
顾昭珩的体温透过布料渗进来,像团烧不尽的火。
我松开他的手,指尖抚过门环上的铜锈:去把祠堂封了。
门房刚要应,门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王氏的声音裹着惊怒撞出来:棠儿——
我抬步跨进门槛,月光将影子拉得老长。
顾昭珩的呼吸扫过我耳后:需要我替你拿些什么?
不必。我望着正厅方向,唇角扬起点冷意,她欠我的,该自己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