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箱锁簧在钥匙转动下发出沉哑的轻响,我指腹抵着箱盖,能摸到铜锈里渗着的凉意。
墨痕受伤的左臂垂在身侧,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青砖上,在我脚边洇开暗红的小花——原来他刚才拖箱时的异样,不是藏刀,是伤得太重。
姑娘。他喉结滚动,声音像砂纸擦过铁器,属下在来的路上遇着苏晚晚的暗桩,那些人...专挑我伤处下刀。他掀起染血的衣袖,露出白森森的骨茬,但他们抢不走这箱子。
我喉咙发紧。
春桃突然抽了抽鼻子,轮椅轱辘碾过碎瓷片,她扑到墨痕跟前,从怀里摸出金疮药要给他敷。
老吴蹲下身,用火钳拨了拨将熄的火堆,火星子溅在铁箱上,烫得箱盖地轻响。
箱盖掀开的瞬间,祠堂里的风突然静了。
一道黑链从箱中浮起,链身缠着细密的云纹,每环都像浸过墨汁,在火光里泛着冷冽的光。
链心嵌着块碎玉,缺了角,边缘还带着裂痕——那是我幼年戴的清心佩,被王氏摔碎在正厅的那天,我跪在地上捡了半夜,只攒回半块。
这是第七道锁链。墨痕用未受伤的手按住箱沿,自省他盯着那碎玉,像是在看什么极重的东西,当年老夫人留下密档说,此链不锁罪,锁心。
唯执念最深者,方有资格承受。
祠堂里响起抽气声。
老吴的火钳掉在地上,春桃的金疮药撒了半袋,药粉落在黑链上,像给它裹了层白霜。
我盯着那碎玉,忽然想起昨夜审王氏时,她被拔了舌还在瞪我,我捏着她的下巴说你看,恶人也怕疼;想起苏晚晚跪在我脚边哭着说阿姐饶命,我却把她的手按在烧红的炭盆上;想起林修远的魂魄在我面前消散时,我心里浮起的不是解脱,是...是畅快。
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在脑海里,金纹从眼底漫开:检测到认知跃迁,启动心之审判·反向溯源
三幅画面在半空浮现——
第一幅:我捏着王氏的下巴,她的血滴在我裙角,我眼里的光比炭盆里的火还烫。
第二幅:苏晚晚哭着求我,我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按在地上,唇角勾着冷笑。
第三幅:林修远的魂魄飘到我面前,我抬手指向焚魂炉,他消散前的绝望眼神,我竟移开了目光。
你已成判官,千丝判的虚影从链中浮起,声音像浸了冰,可你分得清,你举的是法槌,还是屠刀?
春桃突然扑过来,攥住我手腕。
她的指尖沾着墨痕的血,在我手背抹出红印,又急切地在掌心写:小姐没有错!
她们害你,该罚!她写得太快,指甲缝里的血渗出来,在我掌心洇成小团红。
我望着她发顶翘起的碎发——上个月她替我挡王氏的毒酒,咳血时也是这样,发梢沾着血沫还在说。
我知道该罚。我喉咙发涩,抬手覆住她的手。
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血渍传来,烫得我眼眶发酸,可春桃,我怕我罚着罚着,就变成了她们。
黑链突然轻颤,碎玉发出幽光。
我望着链上云纹,想起原主被推下荷花池时,最后看见的是苏晚晚在岸边笑;想起王氏把我关在柴房三天,只给馊饭时说嫡女?
你娘早死了,这府里我说了算;想起沈清瑶把我最爱的玉簪摔碎时,还踩着碎片说你配用这么好的东西?
那些恨像毒蛇,在我心里盘了两年。
我以为我是在拨乱反正,可原来我早把毒蛇养得膘肥体壮。
给我。我伸手去接黑链。
墨痕的手突然抖了抖,他想拦,却又垂下受伤的左臂退开半步。
老吴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把火钳捡起来,默默退到廊下。
黑链缠上我左臂的瞬间,剧痛像千万根钢针扎进骨头。
我咬着唇,看着链身慢慢收紧,碎玉贴在我脉搏上,凉得刺骨——它锁住的不是皮肉,是我每一次想痛快报复的念头,每一次想让恶人更疼些的渴望。
我亦有恨,亦有痛。我抬高声音,让祠堂里每个人都听见,但这锁不是认罪,是誓约。我望着春桃发红的眼睛,望着墨痕染血的衣襟,望着老吴眼底的欣慰,从此刻起,我沈清棠,不准自己以正义之名行私刑之事。
话音未落,腕间系统金纹突然炸开。
七道锁链同时腾空,六道泛着冷光锁向虚空中的罪影,最后一道黑链缠在我臂上,像朵黑色的花。
老吴突然大喊一声,抓起火折子扔进新堆的柴堆——火苗地窜起来,映得我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像柄直指苍穹的剑。
心器共鸣!老吴的声音带着颤,七罪祭坛全亮了!
我抬头,看见七座石坛上的刻纹都泛着金光,骨语、魂狱、影织三种能量像三条光带,在头顶绞成一张巨网,覆盖了整座相府。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轰鸣:顶级谋士·心战统帅,觉醒倒计时:70%。
更远处传来闷响,像是山崩。
春桃指着窗外惊呼,我顺着她的手望去——北陵地宫方向,断龙碑正在崩裂,一团青绿色的光从地缝里钻出来,渐渐凝成凤凰模样。
它睁开眼时,我腕间凤羽灰烬突然发烫,半只青羽从袖中飞出,融入凤凰虚影里。
姑娘。墨痕突然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您看,它在等您。
我望着那只凤凰,忽然笑了。
火光照得我眼角发暖,春桃在轮椅上用手语比了个字,她指尖沾着的血在火光里像颗红宝石。
我对她比了个,又指了指自己心口——等我彻底觉醒,等这网护住所有该护的人,等...
等我穿上那身凤冠霞帔。
夜更深了些,老吴开始收捡火钳,墨痕被春桃拽去处理伤口。
我蹲在铁箱前,合上箱盖时,指尖触到箱底刻着的小字:清棠,愿你持剑不坠剑心。是祖母的笔迹。
春桃后来推我回房时,西厢房的烛火还亮着。
她说明早要给我试新做的凤冠霞帔,边说边翻出那套红绸嫁衣。
我半闭着眼打盹,听见她突然了一声。
小姐,她的指尖停在嫁衣内衬,这里有块硬结,像是...缝了什么东西?
我睁开眼,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
该来的,总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