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飞鸽撞窗那夜,我在母亲灵前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檀香灰落进铜炉的轻响里,我亲手将《毒经残卷》真本从暗格里取出。
羊皮纸卷展开时,母亲用朱砂点的批注还泛着暗哑的红,像她临终前咳在帕子上的血。
她会独自前来——不信任何人。无名影的低语突然在耳后炸开,我指尖一颤,残卷边缘险些被烛火燎焦。
心渊深处的银针又开始发烫,金线顺着腕骨爬到肘弯,像在提醒什么。
我望着灵位前母亲的遗像,她眉梢那点朱砂痣与我生得一般无二——当年残音为她调配驻颜膏,说这痣是,烧得越旺,越招阴鸷之人惦记。
我起身推开窗,夜风吹得烛芯噼啪作响。
相府的更夫刚敲过三更,屋脊上原本巡夜的灯笼全灭了——我早命人撤了明岗,只留玄影带暗卫隐在青瓦下,像群不会喘气的鹰。
书房里的寒玉阵已运转了半日,冷冽的气息裹着点沉水香,与当年母亲密室里的味道分毫不差。
残音若真为她配过三十年药,断不会认错。
风声突然变了。
我背过身去,假装整理供桌上的青瓷瓶。
耳尖捕捉到瓦片轻响的刹那,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是轻功高手,带起的风里有铁锈味,该是常年与毒药打交道的人。
书呢?
声音像碎冰砸在青石上。
我转身时,正撞进一双裹在青铜半面下的眼睛。
粗麻斗篷沾着夜露,帽檐压得低,可那道扫过灵位的目光——她在母亲牌位前顿了半息,喉结动了动,像在吞咽什么。
我没急着答话,发动【察言观色·通幽】。
识海里炸开一片血雾,残像里的母亲浑身是伤,指尖蘸着血在枕下写残音可托,字迹未干就被人劈手扯走。
残音的呼吸突然重了,斗篷下的手攥成拳,指节泛白。
在这儿。我从袖中取出竹筒,双手奉上。
封泥上的缺角在烛火下泛着暗黄,右下缺角,是您当年给我娘誊抄《百毒谱》时,砚台磕的。
青铜面具剧烈震颤了一下。
她抢过竹筒的动作近乎粗暴,指甲刮过封泥的声响刺得人耳膜生疼。
展开残卷的瞬间,她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冰碴:沈清棠,你当我是傻子?
这破书每页都浸了识痕蛊,读一行字,青鸾阁的虫子就往你脑子里钻一寸。
窗外狂风骤起。
瓦片碎裂声混着利刃出鞘的清啸,七道黑影破顶而入!
他们蒙着黑巾,腰间悬着青鸾玉牌——是青鸾阁的追魂使。
我早有准备,抬手将鬓间玉簪往案上一磕,藏在玉管里的哨音尖啸着冲上天际。
顾昭珩的暗卫从四面围上来时,残音突然撕了一页残卷塞进嘴里。
她嚼得很用力,羊皮纸在齿间发出沙沙的响:他们标记不了死人。血从她嘴角溢出来,滴在残卷上,但你要春桃的解药,得答应我——烧了《毒经全本》。
我瞳孔骤缩。
那全本不但是解毒秘典,更是青鸾阁用百年时间,把人心七情炼化成毒的邪术总纲。我娘就是因为不肯交全本,才被他们定为清除目标残音擦了擦嘴角的血,你以为她是病死的?
她是被蚀心蛊啃空了心肺,疼得把床板都咬碎了。
我攥紧了袖口。
母亲临终前攥着我手说清棠要狠的画面突然涌上来,她掌心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肉里——原来不是叮嘱,是求救。
我取出火折子,将案头那本伪造的《毒经全本》副本扔进铜炉。
火焰腾起时,残音的睫毛抖了抖,青铜面具下的眼睛映着红光,像两团要熄的灯。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的瞬间,我差点栽倒。
残音头顶浮起淡金色的字,像团暖融融的光。
她解下腰间的冰晶小瓶,瓶口还凝着霜:逆脉露只剩三滴,配合寒心莲煎服,能续春桃七日命。
她转身要走时,我脱口而出:林修远说他是棋子,执棋的是谁?
青鸾使。她脚步顿在门口,风雪卷着她的声音灌进来,还有...小心身边最像忠仆的人。
我如遭雷击。
白露跪在我房里哭着说被柳扶风威胁的模样突然在眼前晃,她摸耳垂时指尖的颤抖,原是在掩饰袖中藏的淬毒银针。
心渊里的银针地一响,金线顺着锁骨爬到心口,系统轻鸣:【顶级谋士·心战统帅,觉醒倒计时:十二时辰】。
残音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时,我摸了摸怀里的冰晶小瓶。
寒心莲还在冰匣里冻着,叶片上的白霜未化。
我命春樱去取砂锅,自己蹲在炭炉前扇火。
药罐里的水刚开始冒小泡,蒸腾的热气里已经漫开若有若无的苦香——像极了母亲当年熬药时的味道。
炭块在炉里噼啪炸开,火星子溅在药罐沿上,发出细碎的响。
我盯着罐口翻涌的气泡,突然想起残音最后那句话。
窗外的雪下得更密了,暗卫的脚步声隐在雪幕里,像极了某种预兆。
药气开始在屋里漫开时,我伸手摸了摸心口。
那里的金线还在跳动,像根被拉紧的弦。
明天,或许就能知道,这根弦最终会绷断,还是...勒住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