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教授的拖鞋最终没能真正落在季寻墨的屁股上——倒不是季寻墨躲得多快,而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卓教授自己先僵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抱着脑袋、眼神里却闪着不服输光芒的少年,那副试图用“效率”挑战“规范”的倔强模样,与记忆深处某个同样戴着研究员眼镜、却总爱提出惊世骇俗理论的温润身影,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像,太他妈像了,这小兔崽子绝对是那人的种。
当年......季初衷,那个他亦友亦徒的混蛋家伙,在参与执判官武器初期设计时,就曾指着那套沿用至今、强调绝对稳定与能量流转和谐的核心回路,一脸认真地说——
“老卓,你不觉得这套路数太‘正’了吗?能量流转效率至少浪费了百分之十五。如果我们在这里加个‘小舌头’,像引水渠一样,稍微‘偷’一点异能量的狂暴属性过来,强行冲开几个次要节点,主炮的瞬时爆发力至少能提三成......”
当时他听到这个堪称“邪教”的方案,反应比现在激烈十倍,差点把设计图纸糊季初衷脸上!这哪是设计武器?这简直是制造可控的爆炸物!
最终,碍于对方首席研究员以及江教授学生的身份,他硬是把那口老血咽了回去,只是指着门口让季初衷“滚出去冷静一下”。
现在好了,老的带着他那套惊世骇俗的理论和坚守,人没了。小的呢?不仅完美继承了那份在科研上的胆大妄为,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才接触高阶修复几天?就敢拿着异能量玩“模拟回路”、“逆向注入”了!这哪是修复?这分明是赌命!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被老子冲击了一次世界观不够,还要被小子再颠覆一次?
季寻墨看着卓教授举着拖鞋,脸色变幻不定,时而愤怒,时而追忆,时而憋屈,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大概能猜到师傅想起了谁,一股混合着自豪与酸楚的情绪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暗爽。
他表面上却耷拉着脑袋,摆出惭愧的表情,嘴里嘟囔着:“师傅......时代变了嘛......总得有点新思路......”
“时代变了?!”这句话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线,卓教授彻底炸了,“时代再变,能量守恒定律变没变?!材料强度极限变没变?!异能量反噬死人的特性变没变?!你跟你爹一个德行,为了效率命都可以不要是吧?!”
他气得胸口起伏,眼看拖鞋又要举起,忽然福至心灵,猛地停下动作,眯起眼睛,盯着季寻墨,一字一顿地祭出了终极杀招:
“你、再、整、你、这、套、邪、修——”他故意拉长语调,看着季寻墨瞬间绷直的身体,满意地吐出后半句,“我、就、告、诉、江、墨、白!”
季寻墨脸上的所有表情,包括那点小得意和小算计,瞬间冻结、碎裂、风干。
他像被瞬间抽走了脊梁骨,整个人都矮了三分,连忙摆手,声音都带了点慌:“别!师傅!我错了!我真错了!我按标准流程来!绝对按标准来!”
开玩笑!让江墨白知道他搞这种危险性极高的“邪修”实验?他几乎能想象出江墨白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会瞬间结冰,然后接下来一个月......
不,可能一年的训练量都会翻倍,外加全天候“重点关照”!光是想想,季寻墨就觉得骨头已经开始疼了。
卓教授看着瞬间老实下来的徒弟,冷哼一声,心里总算平衡了点。果然,一物降一物。
接下来的两天,季寻墨果然没再提他那套“邪修”理论,老老实实地抱着卓教授给的标准流程手册和那堆损坏的零件较劲。
但他终究不是那种甘于完全循规蹈矩的人。在彻底理解了标准流程的每一个步骤、每一种工具背后的原理后,他再次陷入了沉思。
标准流程没问题,但真的太慢了,尤其是在处理一些非核心的、辅助性的能量回路时,那种极致的精细,是否真的必要?有没有可能......在不触动安全底线的前提下,进行一些“优化”?
他没有再挑战卓教授的权威,而是将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对着图纸和零件,开始进行更为精细的推演和计算。
他尝试将标准流程中的某些步骤进行合并,利用自己对异能量细微感知的优势,简化了一些冗余的能量校准环节,甚至设计了一种更快捷的临时能量通路搭建方法,用于测试回路是否通畅,从而节省了大量反复拆装检测的时间。
两天后,他顶着一对更黑的眼圈,但眼神清澈,拿着一个修复完成的、功能完全达标且经卓教授严格检测后的磁力锁核心,以及一份详细列明了“优化后流程”与“标准流程”对比的说明,再次站到了卓教授面前。
“师傅,您看......我没改动核心回路的修复方式和材料,安全性绝对保证。只是在这些辅助步骤上......做了一点小小的调整,时间......大概能节省百分之四十左右。”他语气谨慎,带着试探。
卓教授板着脸,拿起那个修复好的核心,里里外外、用各种仪器检测了足足半个小时,又皱着眉头把那份“优化说明”反复看了三遍。
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兔崽子虽然路子野,但脑子是真够用。这些优化,确实没有触及安全红线,而且效率提升显着。尤其是那个临时能量通路的设计,巧妙得很,连他都觉得有点意思。
心里已经暗自点头,但卓教授脸上依旧是那副“老子很不爽”的表情,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哼了一声:“歪门邪道!...还算没蠢到家,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以后就用这个......这个‘修改版’!省得浪费老子时间!”
他说完就背过身去,假装整理工具,耳根却有点不易察觉的红。主打一个:心动,但我不说;认可,但你得猜。
季寻墨看着师傅那别扭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赶紧低下头:“是,师傅!谢谢师傅!”
一周的时间,就在这种高强度、脑力激荡的训练与研究中仓皇而过,转眼到了周日。
清晨,季寻墨从一堆零件和图纸中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想到今天不用去训练部,能休息半天,还能回江墨白那里......他心头顿时一松,一股暖意涌上。
终于又能吃到江执判做的饭了,虽然可能味道依旧“稳定发挥”,但那种“家”的味道,是训练部食堂永远无法替代的。
然后,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亮了他因为连续研究而有些混沌的大脑——
芝麻糕!
他忘买了!!!
江墨白上周送他来宿舍时,那俯在耳边如同机密指令般的“东侧食品市场左手第3个摊位芝麻糕”言犹在耳,而他,竟然在忙乱中把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季寻墨瞬间冷汗就下来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江墨白那双平静无波,虽然不能冻死人的眼睛但一定会觉得失落的表情。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旁边的工具架也顾不上扶,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宿舍,朝着东侧食品市场狂奔而去。
那速度,堪比他在重力跑道上的极限冲刺,甚至隐隐有突破之势。
此刻的他,不像一个刚刚在修复技术上取得了突破的、沉稳的年轻强者,更像一个被妻子多次嘱咐后、却还是忘记解冻鱼的丈夫。
正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菜市场,试图在“审判”降临之前,完成那项至关重要的“生存任务”。
他只希望,东侧食品市场左手第3个摊位的芝麻糕,今天没有提前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