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杨村,队伍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南行进。初时,战士们还沉浸在装备更新和首战告捷的兴奋中,脚步轻快,低声交谈着昨日的战斗,畅想着拿下清风寨后的光景。连那三个伪军俘虏,在赵铁柱的严密看管下,也显得老实了许多,埋头赶路。
林峰走在队伍最前面,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山势起伏,林木虽然因冬季而显得萧索,但依旧提供了良好的隐蔽。他的意识偶尔会连接系统地图,确认方位,并将走过的路径点亮,驱散一片片战争迷雾。
随着逐渐远离杨村根据地,深入日伪控制区的边缘地带,周遭的气氛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路上开始出现零星逃难的百姓。他们扶老携幼,推着独轮车,挑着破旧的担子,脸上带着惊惶与麻木,如同受惊的鸟雀,仓皇地向着他们认为安全的方向迁徙。看到林峰这支装备整齐(相对而言)、穿着八路军军装的队伍,有些人会下意识地避开,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恐惧,直到确认他们没有恶意,才稍稍放松,加快脚步离开。
“排长,这都是从东边逃过来的吧?”王根生看着又一拨衣衫褴褛的难民从身边蹒跚走过,忍不住低声问道。
林峰点了点头,脸色凝重。东边,是平原,是日伪军据点密集的区域。“看来,那边的日子更不好过。”
又翻过一道山梁,眼前的景象让整个队伍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压抑的愤怒。
山坳下,原本应该是一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此刻却只剩下断壁残垣。焦黑的房梁像枯骨般支棱着,冒着缕缕若有若无的青烟。土坯墙倒塌了大半,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瓦罐、烧焦的粮食,以及一些辨不清原貌的家什。空气中除了烟熏火燎的味道,还隐约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焦糊气味。
村子中央的空地上,几具尸体以扭曲的姿态倒伏着,有男有女,甚至能看到一个瘦小孩子的轮廓,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几只乌鸦在不远处的枯树上发出沙哑的啼叫,更添了几分凄厉。
“狗日的小鬼子!天杀的畜生!”赵铁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紧紧攥起,指节发白。其他战士也红了眼睛,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那三个伪军俘虏更是脸色惨白,低下头,不敢再看。
林峰站在坡上,俯瞰着这片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火从心底直冲头顶,烧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微微颤抖。他虽然从历史和影视作品中了解过日寇的残暴,但文字和影像带来的冲击,远不及亲眼所见这炼狱场景的万分之一。
这就是他身处的时代!这就是中华民族正在承受的苦难!
他走到村子的废墟中,脚步沉重。焦土沾满了他的草鞋。他看到一个被劈开的米缸,里面空空如也;看到一只小小的、烧得只剩一半的布老虎,孤零零地躺在灰烬里;看到一堵残留的土墙上,用刺刀划出的狰狞字迹。
无需多言,这一切都在无声地控诉着侵略者的暴行。抢光,烧光,杀光!这就是日寇实行的“三光”政策!
“搜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活口。”林峰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情绪。
战士们沉默地散开,在废墟中仔细搜寻。希望渺茫,但总要尽人事。
王根生在一个半塌的地窖口,发现了一个蜷缩在里面的老人。老人瘦得皮包骨头,眼神浑浊,看到王根生,吓得浑身哆嗦,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的精神显然已经崩溃了。
赵铁柱在村口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中年汉子,腹部被刺刀捅穿,虽然用破布堵着,但鲜血早已浸透,气息微弱。他看到赵铁柱身上的八路军军装,涣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嘴唇翕动了几下,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几个字:“……报……仇……”随即头一歪,没了声息。
“兄弟!兄弟!”赵铁柱虎目含泪,用力摇晃着那汉子的肩膀,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整个村子,除了那个精神失常的老人,再无生还者。
林峰蹲下身,轻轻合上了那中年汉子不肯瞑目的双眼。他站起身,环顾这片死寂的焦土,胸膛剧烈起伏着。那股冰冷的怒火,此刻沉淀为了更加坚定、更加冷酷的决心。
“血债,必须血偿!”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如同寒冰碰撞,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战士的耳中。
没有人说话,但每一个战士的眼神都变得无比锐利,仿佛有火焰在瞳孔深处燃烧。那三个伪军俘虏也感受到了这股凝如实质的杀意,吓得瑟瑟发抖,几乎站立不稳。
埋葬了遇难村民的遗体,给那个幸存的老人留下一些干粮和水,队伍再次沉默地上路。气氛变得无比沉重,先前那点胜利的喜悦早已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对日寇刻骨的仇恨。
行进的速度加快了许多。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想要尽快找到敌人,想要尽快拥有更强的力量,去阻止更多的悲剧发生。
午后,队伍接近了山区的边缘,前方隐约可见一条相对平坦的土路,那是连接几个乡镇的交通线。
“排长,前面有情况。”负责前出侦察的王根生猫着腰跑了回来,压低声音报告,“路边有个木头搭的哨卡,有五六个二鬼子守着,正在盘查过路的百姓。”
林峰示意队伍停止前进,隐蔽在路边的树林里。他借助树木的掩护,仔细观察。
果然,前方约三百米处,有一个简陋的哨卡,用木头钉成的路障横在路中间。五个穿着黄皮子的伪军懒散地站在哪里,其中一个歪戴着帽子,挎着盒子炮,像是个小头目。他们正粗暴地吆喝着几个过路的百姓,翻捡着他们携带的可怜行李,时不时推搡几下,骂骂咧咧。
“排长,干他狗娘养的吧!”一个战士红着眼睛请战,刚才看到的惨状让他怒火中烧。
赵铁柱也看向林峰,眼神里充满了战意。
林峰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哨卡周围的地形和伪军的装备。只有五个人,装备普通,没有机枪。以他们现在的火力和士气,拿下这个哨卡轻而易举。
但是,他缓缓摇了摇头。
“不行。”林峰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我们的目标是清风寨。在这里打掉哨卡,确实能出口恶气,缴获点东西,但也会立刻暴露我们的行踪和实力。附近的日伪军肯定会加强戒备,甚至可能派兵搜山,这会严重影响我们攻打清风寨的计划。”
他看向请战的战士,目光深邃:“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几个二鬼子的命,先记在账上。等我们拿下了清风寨,站稳了脚跟,有了更强的力量,再跟他们连本带利算总账!”
战士们闻言,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明白排长说得有道理。他们是去执行秘密任务的,不能因小失大。
“那我们绕过去?”赵铁柱问道。
“嗯,从旁边的林子绕过去,避开他们。”林峰下达了指令,“动作要轻,不要惊动他们。”
队伍悄无声息地退入更茂密的林地,远远地绕开了那个伪军哨卡。隔着树林,还能隐约听到伪军嚣张的呵斥声和百姓唯唯诺诺的应答。
每一个战士都紧咬着牙关,将这份屈辱和愤怒深深埋进心底。他们更加理解了排长为什么要去寻找一个稳固的基地,为什么要追求更强大的力量。
只有拥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守护想守护的人,才能让这些肆无忌惮的畜生,付出应有的代价!
绕过哨卡,队伍继续在山林中穿行。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血红,如同那片被焚烧的村庄,也如同战士们心中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
林峰回头望了一眼来路,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山峦,看到了那片焦土,也看到了更远处敌人盘踞的城镇。
“快了……”他在心中默念,“等我在清风寨立住脚,等我的红警基地展开……这一切,都将被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