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亲王宝”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尖。承天门广场上死寂一瞬,随即爆发的喧哗几乎要掀翻苍穹!印信、密信、虎符、毒物线索……铁证环环相扣,直指摄政王肃王通敌卖国、构陷储君、毒害先帝!这已非寻常罪案,而是动摇国本的滔天巨祸!
“伪造!此乃构陷!给本王杀!杀光这些逆贼!”肃王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指着顾长渊等人厉声咆哮,最后一丝理智已被滔天的愤怒和难以置信的恐慌吞噬。他苦心经营多年,眼看大权在握,竟在登基大典这最荣耀的时刻,被这突如其来的铁证打入万丈深渊!他绝不能认!认了便是万劫不复!
“保护证据!肃王欲杀人灭口!”三皇子亢奋得声音都在颤抖,这可是扳倒肃王、争夺大位的天赐良机!他麾下侍卫立刻刀剑出鞘,与扑上来的肃王亲卫撞在一起!
“住手!统统住手!成何体统!”梁阁老等老臣惊骇欲绝,连声喝止,但兵刃相交的铿锵声、怒吼声、惨叫声已瞬间淹没了他们的声音。
忠于肃王的侍卫、试图保护证据(或趁机作乱)的三皇子人马、维持秩序的禁军、惊慌失措的官员……整个承天门广场彻底失控,乱成一锅沸粥!鲜血顷刻间染红了汉白玉地砖。
“护驾!快护陛下回宫!”内侍尖利的叫声淹没在混乱中,年幼的新帝吓得面无人色,被侍卫们连拖带拽地拥向承天门内,龙袍都被扯破。
“顾七!护住铁盒!”顾长渊嘶声大吼,与林婉清背靠背,挥舞着沉重的镣铐格开劈来的刀剑。他伤势未愈,动作滞涩,险象环生。林婉清手中银针连闪,精准地射向靠近敌人的穴位,暂缓其攻势,但杯水车薪。
顾七浑身是血,却如疯虎般护在两人身前,手中夺来的腰刀舞得水泼不进,将扑上来的肃王侍卫接连砍翻,嘶声道:“公子!向宫门退!外面有我们的人接应!” 他显然并非孤身潜入。
“想走?做梦!”一名肃王府的侍卫统领狞笑着带人合围上来,刀光凌厉,直取顾长渊要害!眼看就要命丧刀下!
千钧一发之际!
“咻——噗!”
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弩箭,如同毒蛇般钻入那侍卫统领的咽喉!他动作一僵,难以置信地捂住喷血的脖子,轰然倒地。
混乱中,只见广场边缘一些原本维持秩序的低阶禁军,竟突然倒戈,挥刀砍向身边的肃王亲卫!同时,承天门外也传来了激烈的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显然有兵马正在冲击宫门!
“是京营的人!三殿下的人马到了!”有人惊呼。
三皇子竟暗中调动了部分京营兵马!他早有准备,要趁登基大典发难!
局面更加混乱!肃王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厉色,他知道,今日已是你死我活之局!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亲自指向顾长渊,对身边最精锐的王府死士吼道:“不惜一切代价,夺下铁盒!杀了顾长渊!”
数十名武功高强的死士如同鬼影般扑出,攻势凌厉无匹,瞬间冲散了顾七的防线,一道刀光直劈顾长渊面门!
“长渊!”林婉清惊骇欲绝,想也不想便扑身挡在顾长渊身前!
“婉清!”顾长渊目眦欲裂,想将她拉开已来不及!
眼看林婉清就要香消玉殒!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炸响!一柄沉重的熟铜锏横空扫来,直接将那必杀的一刀砸飞!持锏者,竟是一名身着御前侍卫服饰、面容冷峻的壮汉!
“奉梁阁老密令!保护人证物证!肃王麾下,放下兵器!”那侍卫头领声如洪钟,他身后,数十名原本守卫城楼的御前侍卫竟也纷纷倒戈,加入战团,护住了顾长渊三人!
内阁首辅梁阁老,竟然也暗中布置了后手!他显然不信肃王,更要保住这足以定鼎乾坤的铁证!
三方甚至四方人马在这承天门前疯狂绞杀,每一刻都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广场,昔日象征皇权尊严的丹墀,此刻成了修罗屠场。官员们抱头鼠窜,哭喊声、厮杀声、兵器碰撞声响彻云霄。
顾长渊、林婉清在顾七和倒戈侍卫的拼死保护下,且战且退,向承天门方向靠拢。肃王的死士如同跗骨之蛆,疯狂扑击,目标明确——铁盒与顾长渊的性命!
混战中,林婉清目光锐利,忽然瞥见混战人群外,那个之前一直低着头、穿着低阶官员服色的神秘人,正悄然向混乱的宫门方向移动,其步伐沉稳,丝毫不乱,与周围惊慌的人群格格不入。
“长渊!那个人!”林婉清急声提醒。
顾长渊顺她所指望去,恰好看到那官员抬头望向城楼方向的一瞬——城楼上,肃王正被亲卫簇拥着,且战且退,脸色铁青,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宫外厮杀的方向,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援军。
就在肃王目光扫过广场的刹那,与那神秘官员的目光有了一瞬间极短的交汇!肃王眼中竟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近乎求助的急切!而那官员,嘴角似乎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随即低下头,迅速消失在混乱的人潮中。
虽然只是一瞬,但顾长渊和林婉清都捕捉到了这诡异的一幕!肃王……在向那个人求助?那个人是谁?难道……他才是真正的“鹞鹰”?肃王竟也受其挟制?
这个发现让两人心中寒意更甚!这潭水,比他们想象的更深、更浑!
“轰——!”
就在这时,承天门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厚重的宫门竟被从外面撞开了一道缝隙!无数身披黑色甲胄的士兵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为首一将,高举一面“三皇子旌节”,厉声大喝:“奉诏清君侧!诛杀国贼肃王!挡我者死!”
三皇子埋伏在宫外的主力兵马,终于破门而入!他们显然早有准备,里应外合!
肃王见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终于露出了绝望之色。他知道,大势已去!三皇子筹谋已久,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保护王爷撤退!”肃王的死忠们红了眼,拼死护着肃王向皇宫深处退去。
“追!别让国贼跑了!”三皇子麾下将领兴奋大吼,挥军掩杀。
场面彻底失控,变成了席卷整个皇宫的混战。顾长渊三人被乱军冲散,顾七死死护着铁盒,与几名倒戈的侍卫拼杀,试图与顾长渊他们会合。林婉清扶着伤势加重的顾长渊,躲在一处破损的仪仗车架后,险象环生。
“这样下去不行!”林婉清看着浑身是血、气息急促的顾长渊,心急如焚,“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几名穿着普通禁军服饰、却身手矫健的人趁乱靠近了他们,低声道:“顾将军,林县主,奉梁阁老之命,护送二位从西华门密道离宫!快随我们来!”
是梁阁老的人?顾长渊心中一动,看向林婉清。林婉清微微点头,她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刚才在太医署有过一面之缘、相对正直的太医学徒。
“走!”顾长渊当机立断。此刻皇宫已是大乱,留下必死无疑。
几人护着他们,避开主要战团,专挑偏僻宫巷疾行。沿途尸横遍地,火光四起,昔日庄严的宫阙已成战场。快到西华门时,一队肃王死士突然从侧面杀出,显然是要截杀他们!
“带将军和县主先走!”那几名梁阁老派来的死士毫不犹豫地返身迎敌,用身体挡住了追兵。
顾七也浑身是伤地追了上来,将铁盒死死塞回顾长渊怀中:“公子!快走!我来断后!”
“顾七!”顾长渊虎目含泪。
“走啊!”顾七怒吼一声,挥舞卷刃的腰刀,如同磐石般挡在巷口。
顾长渊知道此刻不是犹豫之时,咬牙拉起林婉清,在那名太医学徒的引领下,冲进了西华门附近一处废弃的宫院。院中枯井之下,果然有一条隐秘的暗道!
三人迅速钻入暗道。身后,顾七和那几名死士的怒吼与兵刃交击声越来越远,最终被暗道内的黑暗与死寂吞没。
不知在潮湿阴冷的暗道中爬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出口处,竟是京师西城一处荒废的祠堂。
钻出暗道,重见天日,三人皆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远处皇宫方向的喊杀声依旧隐约可闻,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京师,已然大乱。
“多谢义士相助!还未请教高姓大名?”顾长渊对那带路的太医学徒拱手。
那学徒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却沉稳的脸,低声道:“将军不必多礼,在下陈实,家父乃太医署陈院判。梁阁老与家父有旧,知将军蒙冤,特命在下设法接应。此地不宜久留,请随我来,阁老已有安排。”
顾长渊与林婉清对视一眼,心中稍安。梁阁老此举,显然是要保住他们和铁盒,以此制衡三皇子,乃至追查真正的幕后黑手。
三人跟着陈实,借着夜色和混乱的掩护,穿行在寂静的街巷中,向着梁阁老安排的安全之处潜行。
顾长渊紧紧抱着那染血的铁盒,感受着其沉甸甸的分量。这盒子,掀翻了肃王,却也引来了更大的风暴。三皇子未必是明主,梁阁老也未必全然可信,而那隐藏最深、连肃王都可能受其操控的“鹞鹰”,更是巨大的威胁。
他看了一眼身边脸色苍白却目光坚定的林婉清,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宫变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此刻才拉开序幕。而这风雨飘摇的江山,又将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