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号”在海上漂了七日夜,甲板被咸湿的海风浸得发亮。阿木的账册上,淡水消耗一栏已经画了七个“正”字,他用红笔在旁边批注:“明日需靠近岛屿补充淡水,优先选有炊烟处。”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了望的波斯领航员忽然大喊:“陆地!有独木舟!”
众人涌到船头,只见薄雾中浮出一串绿色的岛屿,岸边停着十几艘独木舟,舟上的人皮肤黝黑,裹着彩色草裙,手里举着长矛,远远地望着“同心号”,眼神里有警惕,也有好奇。
“他们好像怕我们。”小石头举着画板,手有点抖——他从没见过这样打扮的人,“要不要把瓷器拿出来?他们会不会喜欢?”
古丽雅赶紧拉住他:“别急,先试试沟通。”她从绣篮里拿出块最简单的素色丝绸,上面用彩线绣了个笑脸,举起来朝独木舟晃了晃。
独木舟上的人骚动起来,一个戴羽毛头饰的中年男人(看样子是首领)比划着什么,又指了指岸边的椰子树。
“他是说,让我们靠岸?”阿木对照着《万国商语手册》里的“手势图解”,试探着点头,“举三个手指,问他们有淡水吗?”
首领看了看他的手势,忽然摘下脖子上的贝壳项链,扔进海里。项链浮在水面,正好漂向“同心号”。
“是善意!”波斯领航员喊道,“我们部落有这习俗,扔信物表示不设防!”
船慢慢靠岸,阿木让船员放下小艇,只带了古丽雅、小石头和两个护卫,捧着一盒瓷器和一匹丝绸上了岸。首领带着族人后退了几步,长矛却悄悄放下了。
古丽雅把绣着笑脸的丝绸递过去,首领摸了摸光滑的料子,忽然咧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他指了指丝绸上的笑脸,又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转身朝岛上喊了几句。
很快,几个妇女端着陶罐走来,罐口飘出清冽的水汽——是淡水!阿木赶紧让护卫拿出空水桶,用手势比划“交换”,把那盒青瓷递了过去。
首领打开盒子,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拿起一只莲花纹碗,对着阳光照了照,又递给身边的人传看,族人们发出一阵惊叹声。
“他们好像很喜欢瓷器。”小石头趁机打开画板,飞快地画下首领的样子,羽毛头饰用黄色炭笔涂得格外鲜亮。首领看见画板,凑过来看了看,忽然指着画里的自己,又指着远处的椰子树,像是在说“给我画棵树”。
小石头笑着点头,添了棵枝繁叶茂的椰子树,树上还画了个咧嘴笑的椰子。首领看了,乐得拍着大腿,拉着他往岛深处走,似乎要带他看什么。
古丽雅跟着妇女们去取淡水,发现她们在用一种树皮捶打布料,捶出的布带着天然的褐色花纹。“这布防蛀吗?”她用手册上的南洋土话单词问,一边比划着虫子爬的样子。
一个年长的妇女明白了,笑着摇头,然后指了指古丽雅的丝绸,又指了指树皮布,意思是“丝绸好看,树皮布耐用”。古丽雅灵机一动,从包里拿出一小缕丝线,教她们把丝线缠在树皮布上一起捶打——丝线的颜色染在了布上,竟成了带着花纹的“混纺布”。妇女们惊喜地叫起来,拉着她要学这法子。
阿木则跟着首领查看岛上的作物,发现他们种的胡椒颗粒饱满,只是储存方式粗糙,容易发霉。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册子,画出中原的“干燥法”(用竹匾晾晒,分层通风),首领虽然看不懂字,却看懂了图画,连连点头,让族人取来一袋胡椒作为回礼。
日头偏西时,“同心号”的水桶都装满了淡水,甲板上还堆了不少椰子、香蕉和那袋胡椒。首领派人杀了一头野猪,在沙滩上烤得滋滋作响,邀请船员们一起吃。
烤肉的香气里,古丽雅和妇女们坐在火堆旁,用树皮布和丝线绣出了第一块“南洋风丝绸”;小石头的画板上多了幅“沙滩欢宴图”,中原船员和岛民手拉手跳舞,首领举着青瓷碗喝酒;阿木的账册上记下:“婆利国(暂定名),交换品:青瓷12件、丝绸2匹,换淡水30桶、胡椒1袋、水果若干。附:树皮布可与丝绸混纺,待试验。”
临走时,首领送给小石头一根象牙,上面刻着简单的波浪纹;送给古丽雅一个贝壳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花香草;送给阿木一把石斧,斧柄上缠着彩色的布条。
“同心号”再次启航时,岛民们驾着独木舟送了很远,首领站在船头,举着那只莲花纹碗,直到变成雾中的一个小点。
甲板上,小石头摸着象牙说:“他们虽然说话不一样,可笑起来和长安的人一样。”古丽雅把贝壳香囊挂在桅杆上:“你看这花香草,和长安的艾草味道有点像呢。”
阿木望着渐渐模糊的岛屿,在账册最后画了个小小的笑脸:“这才是第一站呢。”海风掀起账册的纸页,像是在应和他的话,要把这暖意,吹向更远。
小石头蹲在甲板上,用手指蘸着水洼里的水,在木板上画了三个小人:高一点的是阿木,扎着辫子的是古丽雅,最矮的那个举着画板,是他自己。他歪着头问:“阿木哥,等我们到了下一个港口,能给我买块新的颜料吗?我的颜料盒进水,都化了……”
阿木刚用布巾包扎好后背的伤口,闻言揉了揉他的头发:“没问题,顺便给你买个防水的颜料盒,省得下次再遭殃。”
古丽雅正对着海面活动胳膊,听见这话,笑着插嘴:“再加个小画架吧,省得他总趴在甲板上画,回头又着凉。”
小石头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嗯嗯!还要那种能背着走的画架,我要随时随地画下我们遇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