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黑色金属卡片没温度，跟从深渊里捞出来的一块石头似的。
陆寻用它联系上了那个自称信使的男人。
整个过程简单到有点滑稽。没暗号也没盘问，对方只确认了他的身份，就发来个坐标跟时间。感觉就像收个早就订好的快递。
一辆黑色悬浮车在午夜悄无声息的滑到约定地点。车窗是单向的，从外头看是一片纯粹黑暗。车门滑开，里头空无一人，只有人工智能发出的柔和女声：“陆寻先生，请上车。”
陆寻坐了进去。
车内很宽敞，座椅的材质能完美贴合身体舒缓肌肉的紧张。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植物清香，高效的过滤系统把外头那肮脏混乱的世界彻底隔绝了。
这哪儿像去什么龙潭虎穴，倒像是受邀去参加一场上流社会的晚宴。
悬浮车驶入一条任何公开地图上都没出现过的地下隧道。隧道壁上亮着柔和的引导光带，车速极快，却平稳到感觉不出半点颠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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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前头出现一片白光。
悬浮车慢慢停下。
“伊甸园到了，欢迎您。”
车门滑开的瞬间，陆寻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外面的光线不刺眼，是一种精心调校过的，像是清晨第一缕阳光的柔和光芒。空气清新得不像话，带着泥土跟花草的芬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洗肺。
他走下车，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穹顶下。穹顶模拟着完美天空，白云慢慢飘动。脚下不是冰冷金属或者水泥，而是柔软又有弹性的草坪。
远处，一栋栋造型简约优雅的白色建筑错落有致的分布在绿树跟溪流之间。一切都整洁有序还有安静。
这里就是青山国际社区，赵启明的伊甸园。
一个男人正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温和微笑。他穿着和这里所有建筑一样纯白的休闲服，看着就像个普通的社区居民。
“陆寻先生，我们等您很久了。”他微微欠身，是那个信使。
陆寻没说话，他背后的伤口隐隐作痛，高烧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他打量着四周，这里完美的像个假梦。
几个居民从旁边小径走过，看到陆寻都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完全一致还有标准化的微笑，然后微微点头致意。
他们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跟一潭死水似的，没任何波澜。没有好奇没有探究甚至没有情绪。他们看着他，就像在看一棵树一块石头，一个早就该出现在这里的布景。
这种被当成理所当然的感觉，比被枪口指着还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陆寻的喉咙有些干涩。
“他们是先行者，是这个新世界的居民。”信使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他们摆脱了无意义的情感内耗，拥抱了绝对的理性跟秩序。在这里，没有痛苦没有纷争，只有永恒的和谐。”
陆寻跟着信使，走在社区整洁的小路上。
他感觉自己像个掉进无菌实验室的病毒。他身上的血污他眼里的挣扎他灵魂深处的混乱，都跟这个完美世界格格不入。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从心底里感到窒息。
他们来到社区中心的一片开阔广场。广场中央，一座洁白方尖碑直指穹顶。
信使停下脚步，转身面向陆寻，脸上的微笑多了一丝郑重。
“他想见你。”
话音刚落，广场中央的空气开始微微扭曲，光线汇集，一个高大三维全息投影凭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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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赵启明。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正装，跟周围纯白环境形成鲜明对比。他的面容清晰，眼神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没坐轮椅，而是静静的站着，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欢迎回家，陆寻。”
赵启明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欣慰笑意，那样子不像个阴谋家，更像个迎接迷途知返孩子的长辈。
他的声音通过广场的扩音系统响起，清晰的传入陆寻耳朵，带着一种奇特的共鸣，仿佛能直接跟他意识对话。
陆寻扯了扯嘴角，想说句什么骚话打破这诡异气氛，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对方那种造物主似的注视下，任何反抗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知道你很困惑很痛苦，甚至很愤怒。”赵启明慢慢开口，“你把自己当成在深渊里挣扎的囚徒，却不知道，你所谓的深渊，只是通往神殿的最后一段台阶。”
他的目光落在陆寻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欣赏。
“看看你，即使被名为陆寻的枷锁束缚，即使被那些无聊情感反复折磨，你依然走到了这里。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
“你不是怪物，也不是故障。”
赵启明张开双臂，像在拥抱整个世界，也像在拥抱陆寻。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是维持这个新世界绝对稳定的基石。”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宣告。
“那些挣扎那些痛苦，都该结束了。”
“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归宿。”